施小小收回掌力,眉頭微皺,沉聲道:“你是公子派來的?”
他伸手去接那封密信,可手卻在一瞬間停住了,他謹慎地看了那人一眼,搖頭道:“不,不對,公子與我向來都是飛鷹傳信,怎麼會借他人之手傳信,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顯然有些意外,神情一滯後大笑道:“我確實不是劉子明叫來的,不過,信的內容卻是真的。”
“我憑什麼信你,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隻要我喊一聲,你插翅也難飛!”
黑衣人眯眼冷笑道:“是嗎?不如你喊一聲,我倒想看看你這做賊的如何敢抓賊?”
“結界是你打開的!”
“可袈裟是你先找到的。”黑衣人的話無懈可擊,施小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到底想做什麼?”
黑衣人平淡道:“隻是想送信而已,信已送到,我走了。”話罷黑衣人身形如一隻大鳥,飄出窗外,消失在黑夜裡。
施小小呆愣在原地,這一夜真是多事之秋啊。
他正在發呆,忽然一隻渾厚的手掌從背後拍在他的肩膀上,聲音突然響起,“師弟你鬼鬼祟祟,這是乾什麼呢?”
施小小捂住心口,虛驚一場,這一晚上不知道被第幾次嚇到了,他苦澀道:“師兄啊,嚇我一跳,你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沒的!”
“心裡無鬼,人神不驚。”年輕和尚笑道:“小師弟這是藏著事啊。”
“我進來閒逛,看著師父的袈裟舊了,我尋思找來給他洗洗。”施小小露齒一笑,暗暗將信封藏入袖子,輕聲笑道。
年長幾分的年輕和尚看了眼被破開窗戶,搖頭道:“圓禮師弟,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這分明是想逃嘛,就彆讓師兄為難了,今夜師兄弟們位為了你可是晝夜不眠,就連上代方丈大師也要出關為你洗去靈台魔物。”
施小小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袈裟,雙手合十道:“知道了師兄,我不會跑的。”
年輕和尚也合十回禮道:“嗯,法事也快開始了,你準備準備沐浴更衣。”
施小小點了點頭。
夜入三更。
已經換了一身紫黃袈裟的施小小在兩名師兄的簇擁下踏入佛門廣場,徑直穿過千佛聳立的大殿門,站在老和尚麵前,神情有些萎靡。
天武老和尚看出了他的緊張,寬慰道:“不用擔心,萬事有為師在。”
這時施小小忽然問道:“師父,我會死嗎?”
老和尚愣了一瞬,悶聲道:“不會的。”
“今日事畢,你就可下山了。”老和尚眼裡有些不舍,摸了摸他的頭。
施小小撲通一下跪地,哀求道:“我聽聞儀式有風險,小小若出意外,還請老師替我將屍骨寄回京歌,送回公子身邊。”
老和尚的眉頭皺的極緊,聲音好像從胸膛深處逼了出來,“胡說些什麼?有我和兩位師兄在,一切妖魔不敢造次!”
施小小止住淚水,抬袖擦去,麵露堅毅。
他盤膝坐下,坐在一尊百丈金佛像前,默念靜心。
天武大師轉身對兩名年輕和尚吩咐道:“圓方,圓台你二人已是寺內年輕一代裡最強的一品高手,在此守著絕不能有意外,我這就去請兩位師兄。”
“是,師叔。”兩名年輕和尚恭敬答道。
耳中傳來儘是滿山誦經聲,走出大無量殿的老僧輕輕歎息一聲,眼中悲戚,“造孽啊。”
——
——
天武大師來到另一座佛家大殿—靈隱殿,步伐沉穩,穿過殿前那些誦經的佛僧弟子,踏入殿內,殿中三千青燈飄起青煙,老和尚每走一步就滅去百盞。
直至大和尚身邊,殿內陷入一片灰暗。
天懸大和尚端坐於菩薩像之下,緩動手掌,輕撚手上所纏的一串沉香佛舍利。
天武老和尚雙手合十,緩緩行禮道:“師兄,一切就緒了。”
大和尚微微低眉,手上的佛珠一滯,沉默不語。
老和尚嘴角泛苦,試探道:“真要如此?”
大和尚起身,老和尚連忙去攙扶,隻見這位樣貌比天武年輕許多的住持高僧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無奈之舉。”
天懸方丈歎氣道:“這也是師兄的意思。”
“可他畢竟是我的弟子啊,佛道金光洗骨,烈火焚身,他必將九死一生,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大和尚單手豎起,道:“阿彌陀佛,若有其他法子,也不用一個孩子承擔這些了,隻是你我都清楚九天不除,對世間意味著什麼?”
老和尚臉色凝重道:“可就算大魔頭九天煙消雲散,魔道也不會就此消亡……”
天懸方丈那枯老的麵容上透出一絲寒意,沉聲道:“不,魔道之中,無論是排名第二的魔道妖女還是那殺人如麻的老三關聲雄,都還留給世人幾分戰勝的希望,你當年年紀太小,沒經曆過佛道壓魔道的那一戰,不知道九天的厲害。”
“當真如此可怕?”
大和尚重重歎了口氣,回想起當年心情是萬般沉重,緩緩道:“百年前十位佛頭聯手鎮殺魔道第一人九天,拚掉八人身死魂消才算勉強封印了這魔頭,那一戰我和師兄跌境厲害,隻終生隻停留在了重魁境。五十年前,輪到天道出手,若不是老天師引天下劫雷強上天一境,恐怕魔頭又要禍害人世,如今又有苗頭,好在是轉生在一個不入一品境界的孩子身上,這才能有我等結陣誅殺的機會。”
“那位劉大人怎麼辦?萬一他死在這裡,那年輕人保不齊要發瘋一場。”
大和尚眼裡眯起一股凜然殺氣,“顧不得許多,為蒼生計,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天武老和尚眼睛瞪大,震驚道:“師兄,佛祖腳下,你這話可是大不敬!”
天懸方丈抬頭看了一眼佛像,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