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遠道眉頭微皺,氣氛瞬間一凝。
劉子明連忙止步,拱手道:“下官歐陽有緊急要事稟報呂刺史,情急之下衝撞長官,有罪!”
呂刺史揮了揮袖袍,示意洪都尉收起刀,可彆嚇壞了他身旁這些細皮嫩肉的姑娘,隨即冷哼一聲,“閣下何必借歐陽縣尉名頭來哄騙老夫,老夫知你不是歐陽詔,想來放你入樓已經給足了你麵子,你若不知好歹,得寸進尺的話隻能是自討苦吃。”
“原來刺史都已經知道了。”
“老夫並非癡傻之人,你報上名號後,我便遣人查了,歐陽詔將軍已經死在了邊塞,老夫並未點破,隻是沒想到你竟敢麵見老夫,就不怕老夫治罪於你?”
劉子明笑了笑,走到擺滿玉盤珍羞的食桌前對著呂刺史身旁的一名女子溫和道:“煩勞姑娘讓座於我,我有秘密要密奏呂刺史。”
那女子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洪客山大怒,殺機凝重,怒道:“放肆!”
呂刺史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沉聲道:“老夫為何要信你?萬一你是刺客呢?”
劉子明一臉無辜道:“我一介文弱書生,呂刺史何故如臨大敵?我看這位洪將軍也是習武之人,肯定能一眼就看出在下是否會武,倘若在下沒有威脅,聽聽又何方?”
洪客山看了他一眼,道:“確實並無真氣在身。”
呂刺史鼻翼不自覺地抽動起來,肅聲道:“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劉子明平淡道:“茲事體大,牽連甚廣,隻能讓大人一人知道,不然你這些手下和在場的這些美麗姑娘們性命休矣。”
“妖言惑眾!”
“非也,事關旗縣縣令。”
旗縣二字聽起來平平無奇,卻如驚雷般在呂遠道耳邊炸響,放在洪都尉這些外人眼裡旗縣縣令不過一偏遠小官有何特彆?
可他呂遠道曾在旗縣任縣丞,當時的縣令正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宰相秦清泉啊,自秦相入京為相,朝廷特賜旗縣縣令一職至今空懸,以彰其功績恩德。很明顯這話便是說秦相有事交代,他又怎敢不信?萬一真是秦相使者,傳回話去說他怠慢秦相,那他呂遠道好不容易做到了一州之長的位置可就轉眼付之一炬了。
眾姑娘聞言一驚,連忙哀求呂刺史放過,呂刺史臉色唰的一下慘白,無奈隻好叫這些護衛退下,許劉子明近身密奏,劉子明笑容滿麵走到呂遠道耳邊,手袖裡暗暗一抖,滑出一把細刃,死死貼在呂刺史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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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猶如藏於凶狠大漠風沙中的一顆璀璨明珠,亦是一片風平浪靜的淨土,可今日敦煌城內卻罕見地發生了惡性事件,聽說死了一名無辜的小僧,些許風聲傳出愈演愈烈,驚動了幾十家城內的商戶,這些人常年在敦煌軍坐鎮的沙州過慣了安生日子,從未有凶徒敢在這裡逞凶殺人,畢竟南陵朝最大的監牢便坐落於此,那裡可是人間地獄,若是被府衙抓到那裡,便是如入陰曹地府永世不得超生。鬨到最後,按新府台差爺的說法是胭脂樓前搶劫美人的凶匪餘孽仍未落網,就潛藏城內,惹得這些商戶人人自危,硬是懼怕到了不請鏢隊不敢出門經商的地步,一時間城內鏢局水漲船高生意火爆,更是到了押貨兩條街就要用金餅相聘的地步。
胭脂樓女掌班沈冰心也是一臉愁容,既然奉了那位大人的命令就不得不用心辦事,哪怕今日鏢隊再難請,也要想法子護送聾啞女子去那位大人府上,好在能在魚龍混雜的大漠青樓爬到掌班的位置,她沈冰心也不是隻會賣身討好,她認識一位新府台任耆長的差爺,那人常到胭脂樓中尋歡,沈冰心掌握了他不少把柄,他又是個懼怕婆娘的軟弱性子,隻敢拈花惹草卻不敢光明正大,既然鏢師護送的路子想不通,就到他討份人情,想來也不難。威逼利誘之下,果然沒過多久那位耆長就應允護送,這事本就不大,況且胭脂樓出手闊綽,沒理由拒絕。他找手下清出一條長街,又派了衙吏護送,胭脂樓的馬車這才放心上路。
車隊整裝待發,沈冰心敲了敲車窗的牆壁,柔聲道:“啞妹妹,這就送你去那位大人府上,你可要好好表現彆給咱胭脂樓丟人,若是伺候好了說不定你就留在府上,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到時候可彆忘了姐姐我。”
馬車裡並未有所回應,沈冰心也並未起疑心,她本就是個啞巴嘛,她之所以做這些就是做給。
胭脂樓的特質豪華馬車上路,沒一會就繞開長街,緩緩走進巷弄,巷弄街道開闊,就有馬兒踩踏地板的響動,這裡早已經清街,此時下了一場秋末小雨,更顯得寂靜安寧。
忽然馬車夫目光一凜,街頭出現一個瘋瘋癲癲的白衣和尚,年紀十七八歲,可一身佛頭袈裟可不是白穿的,當今朝廷推崇佛道,有資格穿這麼一身的恐怕不多。
小和尚像是喝醉了酒似的,眼眶充血,走路搖搖晃晃,直朝馬車緩行而來。
負責護衛官府衙役看見迎麵看見走來這麼喝醉酒的一位白衣小和尚,不由高聲叫道:“滾開,清街了不知道嗎?再不讓開就撞死你!”
那小和尚竟然身形一晃,巧妙地從馬車頭頂閃身而過,越過車隊後白衣小和尚嘴角冷笑一聲。
忽然右手袈裟袍子輕輕一甩,那兩輛馬車竟然砰的一聲轟然爆裂,炸成兩堆廢墟。
白衣小和尚繼續往前緩緩走去,身後幾十人無一人生還,皆是屍骨無存,連哀嚎都不曾有機會開口。
他輕輕抬頭直視遠方,那裡是活佛窟的方向,有幾座千年佛像金身矗立那裡,佛法無邊,他嘴角譏諷地笑了笑,“我既來了,天下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