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漁夫負手於後,幽然笑道:“胡老兒已經帶了重劍門門徒去收編劍都餘孽了,羅家鐵蹄也要湊湊熱鬨。”
養氣功夫極好的羅家老家主猛然起身,被那閻先生一掌“壓山”按回搖椅,金絲楠木搖椅劇烈震顫不停。
羅菩提重重地甩了甩袍子,“不想死的話就彆亂來,從現在開始你哪裡也去不了,羅家由我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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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野路,一行隊伍緩緩南下,隊伍中人人負重劍。
一隻蒼鷹盤旋於空,掠到隊伍後方的一輛馬車車窗邊,有一隻蒼老的手從裡麵伸出,掀開簾子,從鷹腿上綁的信筒裡抽出一張紙條。
車內坐著一老一少,老者是位樣貌出塵的長須美髯公,看過紙條後撚指碎成齏粉,紙屑隨風而散。
美髯公對著馬車內那名年輕人撚須笑道:“冷家餘孽的蹤跡已經查明,隻待我等一到,便能一網打儘。”
年輕人一身錦衣華服,眼神陰婺,雙膝之上疊放一柄天下十大名劍之一的‘狂風’,正是那巡檢司魏家的遺孀魏宮左魏衙內。
劍都一戰其父魏尋榮死在亂劍之下,他被魏家軍部下拚死救出成了孤魂野鬼,後來他舉舊部棄楊黨入羅黨旗下卻不受重用,故而此次胡劍士改換門庭,他便追隨左右,一來為抱劍都被辱之仇,二來為自己博一個錦繡前程。
魏宮左輕聲道:“大劍士放心,有冷家那位小劍聖做內應,此事必定馬到功成。”
胡劍師嘴角一扯,看了一眼這一臉諂媚的公子哥,平淡道:“此事若成,老夫答應你,將那江沐劍給你,要殺要刮由你發落。”
魏宮左抱了抱拳,低聲詢問道:“多謝大劍士厚恩,不如由我魏家軍做先鋒?”
“不急。”美髯公抖起胡須,緩緩閉上眼睛,“先放出消息,且讓那些可憐的老鼠們受些驚慌,若能自亂陣腳,就省去我們很多功夫。”
魏宮左皺眉道:“要是他們跑了怎麼辦?”
胡掌門嗤笑道:“能跑哪去,本就在邊境地區,況且楊家現在是驚弓之鳥,想逃離邊境絕無可能。”
魏宮左咧開嘴笑,“大劍士英明。”
風雪拂過山林,待由五百魏家軍開路的重劍門騎隊往姑蘇州的洪橋縣進發的時候,身後的密林雪山中驚現數千厚重的馬蹄印。
清一色禁方鐵騎鮮亮鎧甲被雪花打白,手上的刀刃刺出亮堂的弧光。
兩名騎士緩緩從騎軍隊伍裡麵前策馬走出,其中一人手握馬韁的手上缺損了一根手指。
斷指大將軍郭有儀策馬登高,身旁那騎是副將莊。
郭大將軍望著漫天風雪和山腳一行車隊,眼神捉摸不透。
齊敢當問道:“將軍,咱不動手嗎?”
身為禁方鐵騎四位大將軍之一的郭有儀搖了搖頭,看了眼那隻斷了無名指的大手,輕緩道:“先等劍都的事塵埃落定,咱再下場。”
視線南望不遠處的亮劍城洪橋縣方向,已隱隱燃起烽火。
轟隆一聲巨響,洪橋縣的萍水橋炸起劇烈水花,兩位劍客在橋上劍拆百招,刺的百年古橋麵目全非,儘是黑色劍痕。
橋下古道上,冷黃兩家劍拔弩張,果然起了內訌,依托於兩家的劍都殘留劍客立場模糊不定,時刻準備反水,關鍵便在那鬥劍二人的勝負上。
嘎吱嘎吱車輪聲響動起來,一個貌美女子推著一個麵色古樸的老人從黃家人群中穿過,所有劍客麵見此人無不敬仰三分,如今的舊劍都就數這位武功全無的老劍宗聲望最高。
黃鶴老爺雙手搭在輪椅上,黃家小姐輕輕停下了輪椅,站到一邊,隻見老爺子聲音洪亮道:“外敵來犯,冷黃兩家本該聯手禦敵,自相殘殺像什麼樣子,冷溪傑呢?喊他來見我。”
冷家劍客皆是麵麵相覷,這冷溪傑便是寒門派領袖冷河陪冷雙兒南下後,冷家大小姐欽定冷家話事人。
一名頗為資曆的冷家劍客冷聲道:“冷頭被你們黃家門客所殺,怎麼來見黃老爺?”
那黃家少女秀眉微蹙,道:“胡說八道!”她黃色綢衫的下擺輕輕顫動,定是身子氣的狠了。
黃老爺揮手示意女兒退下,沉聲道:“定是有奸人離間,冷黃兩家結為盟友已近百年,況且雙兒這丫頭也在回來的路上了,你等不要被人誘騙。”
沒等冷家的說些什麼,一道驚天劍氣掠出,直挑輪椅上老人的頭顱。
黃小姐大叫一聲,張開雙臂擋在老人身前。
沉悶一聲金屬碰撞,那柄黑身妖劍並未如願偷襲得手,被一柄青意古劍格開。
年輕劍客左手手掌一拍,塵土飛揚,寬大劍匣從天而降。
劍氣掠如絲線密密麻麻,劍匣中開彩華四溢。
骷髏劍暴掠破空,逼得那黑衣黑劍的蒙眼劍客連退三步。
冷稽之用劍撐地,停住身形,雙指抹過妖君劍,驟然暴起一股‘十裡劍氣’。
江沐劍手掌一探,雙劍在手,一柄青葉,一柄黃泉。
忽然,大地顫抖,有馬蹄聲激雷響起,雪地上空飛起一輛馬車,一長須老者也持雙劍,立於車頂掠來,馬車轟然砸碎撲向劍都諸位劍客。
除去風雪外,還濺起了許多焦土。
當濃霧散去,眾人才看清楚出來者並不是隻有兩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