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尚未停歇,秘殺堂四位大宗師就已死去三位,而那南疆無敵的紫衫妖媚女子僅僅是受了腹部輕傷,那柄龍王劍雖貫穿那女魔頭的細腰,卻絲毫不能傷及要害,而在那柄華麗紫傘的揮舞之下,劍主卻斷了頭顱,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四人中地位最尊實力最強的萬毒仙裘百葉這時才如夢方醒,眼前此人便是在魔道上高出自己三個排名的那個女巫王秦楚,這女魔頭性子潑辣,向來目中無人,境界已至長生境巔峰,又統領巫師派精通奇門詭術,蠱毒毒理,符籙請靈等邪門歪道的技法,料想自己這些毒法恐怕對她難起作用。
隻見紫衫女子大袖一揮,將龍王劍擊落至雨灘,單手按住腹部不斷湧出的黑血,另一隻手轉動紫鍛麵雨傘,眼神陰冷地望向裘老兒手中的毒袋,抬頭嗤笑道:“臭老頭想用毒嗎?且對本王試試!”
一向牙尖嘴利的裘百葉嘿嘿一笑,抱拳拱手道:“我說是哪來的女神仙這般厲害?不想是南疆巫王親臨,失敬!既然是王爺在此,我萬毒仙這些雕蟲小技就不必班門弄斧了。”
秦楚持傘的雨柄微微轉動,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揚手劃刀在脖子處一橫,道:“臭老頭,要打就打,廢話什麼?!”
裘百葉心中一凜,連忙擺手道:“不,不打了,王爺來相府,想必不是來找老夫的,是想麵見秦相吧,裘某可為王爺領路!”
秦楚冷笑一聲,伸出手指抹過傷口,指上有驚人內力彙入腰眼,下一刻那腰上劍傷竟然自行愈合好轉,看不出一絲痕跡,那裘百葉眼中透出一絲驚異,回神後隻聽那紫衫女子冷冷的道:“帶路!”
裘百葉心中盤算,既然這女魔頭要執意送死,秘殺堂勢必不能讓她失望,瞻觀閣樓上的十八宗師雖然在人數上早已名不副實,可還是藏著幾個隱世不出的老怪物了的,當即便領著秦楚直入那座府中禁地。
一路走去,所見宰相府占地廣大,早已違製,府內奇珍異石,風景如畫,東有人間瑤池,西有百卉花海,南有琉璃玉宮,北有地府天星,正麵是那座秦相喜愛的巍峨佛堂,據說佛像是搬自終南樂天山。
瞻觀閣坐落北方,沿路多有相府豢養的江湖高手充當護院,自女巫王殺入相府以來,在遭遇秘殺堂四宗阻擊之前已經先後擊退三批高手合圍,光是其中一品高手就有六位被殺紅了眼的秦楚剝皮抽筋,死在那襲紫裙之下的二品以下高手更是不下二十人,好些個府內當值的軍中高手更是下場淒慘,在那紫色雨傘揮舞之下,個個死無全屍。一路屠殺之下,裘百葉全程並未出手相助,隻是冷眼旁觀,看這女魔頭大殺四方,將相府成群死士死得是哀鴻遍地,步子卻是一步未停。
很快高大莊嚴的瞻觀閣樓出現在眼前,黑方正的閣樓在茫茫雨霧中顯得格外肅殺,紫衫女子微微抬起雨傘,雨水衝刷到滿是血汙的俊美麵容之上,一雙輕柔動人的眸子緩緩向樓上望去,那領路的低矮老頭停下了腳步,轉身後道:“王爺,秦相便在樓中。”
秦楚抹了一把雨水擦洗去俏臉上的汙血,眉宇間浮起一絲陰毒,輕聲道:“多謝帶路,你可以去死了。”
裘百葉攏起袖子,眉毛上彎,冷笑道:“英雄所見略同,王爺的腦袋就是謝禮。”
此話一出,身後閣樓的那扇門板上刻畫了飛鶴青鹿的厚重大門咿呀一聲,向兩邊大開,有數道灰影從門中閃出,秦楚眉間微蹙,雙眼射出凶光。
眼前出現的幾人令她並不陌生,算上裘百葉,共有五位前朝江湖上名震四方的老怪物站在樓下大坪上,個個威風凜凜,有如天兵神將降臨凡間,更令人歎為觀止的是,其中一位渾身繃帶纏身的活死人竟是與自己同一重境界的長生境高手!
那長生境的活死人站在五人中心的位置,身材消瘦高大,渾身散發了無邊戾氣,繃帶在風雨中微微飄起,這人口不能言,緩緩發出一些類似動物哭泣的嗚咽聲。
秦楚皺了皺那彎彎的秀眉,看出了那活死人的門道,譏諷笑道:“我南疆的枯墳還魂之術?活其肉體,損其魂魄,這等至毒陰邪之法……即便我南疆巫師派也早已經棄之不用,怎麼來的?”
這時那五人中,一個眉清目秀的頭戴繁重珠寶銀飾女童一躍而起,跳到裘百葉身側,看其身高還比那年近花甲的低矮老頭矮了許多,聲音卻蒼老厚重,低沉道:“師姐,可還認得小妹?”
紫衫女子明顯愣了一下,露出一對虎牙,訝異道:“秦東窗?原來你還活著啊,真是沒想到了。”
原名為秦東窗的侏儒女童原是南疆秦氏貴胄傳人,秦老王爺的愛徒,為人冰雪聰明,受老王爺傾囊相授研習巫法,待年長以後被老巫王也就是秦楚的父親任命為巫師派之中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薩滿,老秦王無子,便想由她輔佐秦氏姐妹中的嫡長女秦楚,可她與秦楚向來不睦,看不起秦楚目中無人的性子又好勇鬥狠,癡迷江湖搏鬥,在她看來,秦楚不配接過師父衣缽,因而私下抗命,轉而支持老王爺次女秦錦瑤,並謀劃了數次驚心動魄的刺殺,多虧了那位青衣仙周渡江和南疆謀士袁槐相助秦楚,幾番爭鬥,這才令秦楚拿回大權。
秦東窗事敗後嫡係被秦楚所在的袁槐勢力趕儘殺絕,與秦楚一戰又被這位天下第二號魔頭斬去四肢,身子被丟入南疆禿鷲崖的懸崖峭壁下等死,幸虧福大命大,被遊曆南疆的秦清泉所救,收入秘殺堂後以南疆禁術借了無辜女童之軀借屍還魂,才成了今日的模樣,那日秦清泉向唐焰王廣二人提起利用昭天大典上宮女選秀一事,讓秦楚與皇帝兩敗俱傷,便是此女出謀獻策的手筆。
秦東窗猛然咬牙,眼冒怒火,新仇舊恨正該與秦楚以一一清算,哪想這秦楚看都不看她一眼,而將視線望向身後幾人。
秦楚扳動手指頭數數,玩味道:“蓬萊槍仙王醇鳳,搖光上人郭奉是嗎?”所說的兩位,便是那活死人身側那頭戴鬥笠透出頭發飄卷的拖槍老人,以及一名麵色枯槁的老道士。
手拖長槍的老人是那教導出北陵“槍神”閻金剛的蓬萊槍仙,那麵如枯木的老道士倒是看不出門路,但觀其道袍,有點北陵江湖中已經消失絕跡的那個傳說中的道門首宗“上清門”的味道。
秦楚伸手捧住一灘雨水,低頭沉默許久,抬頭眼神中透出不屑,嗤笑道:“所以,你們就是秦清泉最後的看門狗嗎?可真讓本王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