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六甲山的楚姓老人在自報家門後揮手將院內所有人都趕出院落,不僅藏在小院中的殺手們紛紛撤走,就連那身份尊貴的北陵王妃雲慧兒也不敢多作停留。
此刻身經百戰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刑台在聽見那個名字後瞬間激動得老淚縱橫,顫聲道:“楚老哥,你還活著?!”
“難得大將軍還記得老兄弟。”楚輔國笑了笑,掀開腹部華貴的衣角,露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確實還活著,而且大將軍您入北朝做人質幾乎也是老夫一手策劃的。”
“當年國戰,老哥替我擋了一箭,邢某人以為您已經殉國了。”邢台行了一個虎賁軍專屬的軍禮,“老哥既然大難不死,怎麼跑來了這南朝,還成了楊家幕僚?”
楚輔國感慨道:“大將軍有所不知,當年我在邊關僥幸撿回了一條命,臉卻毀了,睜眼醒來原是被一位恩公所救,那人是北陵六甲山秤砣宮的主人,於楚某有再造之恩,不僅教會我易容之術還傳授我一身本領,後來我娶了這位恩公的女兒為妻,並拜他為師,待他百年之後算是接管了六甲山,這時我才知道了六甲山幾乎掌握北陵江湖半數的力量,大有可為,我成為了宮主以後第一個念頭便是去見大將軍,可當我得知邢家大軍在朝廷上如此受氣,有開國軍功的大將軍您和我們那幫老弟兄們被困在京城,楚某心灰意冷,這樣的朝廷還效忠個屁!”
邢台微微眯起虎目,“所以你就藏在了北朝,推波助瀾,促成兩國談判?”
楚輔國點頭道:“不錯,大將軍,此事楚某確實有暗中運作,不過說到底卻是那個劉公子的想法,隻是和老夫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罷了,老將軍留在南陵,皇室不會容你。”
邢台歎了口氣,“我寧願戰死在邊關,也不想成為無聊的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楚輔國搖頭道:“不,老將軍不可灰心喪氣,虎父無犬子,我虎賁軍後繼有人啊,邢少主此時正在接您回家的路上。”
“這……”邢台聽後臉色微微抽搐,“楊丹心那小子肯放我走?”
“大將軍放心,楚輔國這次出山輔佐楊家一來是因為楊家新王爺是大事可成之人,二來就是為我南朝謀一份希望,目前南陵的局勢混亂,帝相兩黨已經初步形成四處戰場,就目前北陵暗探打探到的消息來看,皇帝陛下情況不妙啊,姓劉的意思是,讓老將軍去西域統兵,好教天下人知道我們邢家軍的厲害!”
邢台眼神中煥發出神采,哈哈笑道:“老夫還有點懷念沙場征戰的日子,隻要給我邢台機會打仗,一萬兵馬就能扭轉地域戰局,五萬兵馬可叫馬踏中原,若是有十萬大軍,包管揍得秦清泉哭爹喊娘!”
楚輔國打趣道:“聽慧兒說,大將軍近來喜修禪道?老虎也開始吃素了。”
“有仗打,修個屁的禪!”邢台隨手拾起一枚棋子,猛然抬手一甩,那顆玲瓏棋子劃過棋盤,直接將棋桌一分為二,棋盒上黑白兩色的棋子瞬間散落一地。
楚輔國微微一笑,“正該如此。”
邢台發出一陣豪爽的大笑,響徹了院落,老將軍轉身走入院子取來了兩瓶北陵的烏蘇裡江,將酒瓶拔塞後遞給楚輔國。
久彆重逢,兩位昔日同生共死的戰友痛飲一番,直至黃昏。
院外包括王妃在內的所有人就這麼安靜地等著,不敢滋擾。
酒瓦酒罐酒壺碎落一地,邢台的虎髯被酒水打濕,臉色微微泛紅,笑道:“聽你這麼說來,楊丹心和那劉子明做了一樁生意,明麵上以羅子布換老夫,實際上是給他那個背負罵名的大哥一條活路。”
楚輔國有些不勝酒力,偷偷將那酒缸換了個大碗,沒想到給老將軍火眼金睛抓了個正著,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是啊,以我看兩人做交易的時機就是看朝廷什麼時候給楊丹心頒布聖旨,給這位楊家新王爺正式地封王就藩。”
姓楚的白發老人自嘲一笑,飲滿此碗後伸出手拿起酒缸準備添酒,卻被老將軍按住手上的酒碗,此時的邢台已經不見醉意,刻意壓低聲音道:“楚老哥到時候和我們一起走,當年咱哥倆一起打天下,將來也要並肩作戰。”
楚輔助愣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鬆開了邢台的那隻大手,緩聲道:“楚某願意和大將軍並肩作戰,隻不過我留在北朝對大將軍更有用,將來你們那位皇帝陛下要想擊敗已然勢大的秦清泉,少不了北朝的支持。”
邢台臉色驀然陰沉,但很快就一笑置之,無奈道:“你啊還是這副倔脾氣,已經決定的事就十頭牛都拉不動你。”
“畢竟我身為棋手既然已經入局,棋,還是要下完的。”楚輔國撚起一枚地上的棋子捏在掌心,幽幽地說道,“邊境密報,冷家的大小姐和少主在押送羅先生的過程中在夫子穀遭遇北陵宗師高手的刺殺,所幸小王爺率領輕騎增援及時,這兩日便可抵達魁甲城了。”
“埋伏殺手是誰的手筆?冷家那丫頭是叫冷雙兒吧?她北上是要回家?”邢台淡淡地問道。
“還不清楚,刺客在騎軍包圍中全身而退實力非凡啊。”楚輔國嘿嘿笑道道:“至於那丫頭送羅先生之後,應該會動身前往幽州,新問劍大會在即了……看起來那個叫作劉子明的確實是個好棋手,還提前做好了二手準備。”
老將軍拿起酒缸仰頭猛喝起來,一飲而儘後抹去嘴角水漬,大笑道:“老夫和姓劉的小子雖隻有幾麵之緣,但也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個精明鬼賊的家夥,讀書人?我看說他是生意人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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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個生意人,且是個奸猾之徒。”年輕藩王楊丹心對著身旁其貌不揚的扈從苦笑道,“與他劉子明做交易,著實勞心。”
年長楊丹心幾歲的瘦弱扈從咧嘴笑道:“王爺,此刻反悔尚來得及,隻需我們擒獲那冷大小姐,設法救出羅先生,如此,即便不放走邢台,也能要挾他為楊公子找出條生路來。”
年輕藩王楊丹心搖頭道:“孫二狗,我深知此人城府極深,手段狠辣,萬不可與之為敵,隻可與之交好,況且現今是我們有求於他,大哥的事再拖延不得了,一旦發生變故讓人落入皇室之手,我楊家就是第二個羅家。”
孫二狗猶豫了一下,嘀咕道:“可皇後那邊……怕是……”
“你覺得刺客刺殺是姑姑的手筆?”楊丹心皺了皺眉。
“屬下不敢這麼判斷,隻是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如此大的手筆,從邊境接觸來看那刺客恐怕是重魁境乃至長生境的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