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裴凝連連點頭,“更可憐的是我嫂嫂成親才一個多月,就獨守空閨。”
季央不明就裡的看向裴凝,不知她為何忽然扯到自己身上。
“我看要不如,讓嫂嫂也去萊州吧……”裴凝頭頭是道的說著,“說不定還能趕上給兄長過生辰,嫂嫂不是還給兄長做了身衣裳,要不都浪費了。”
秦氏原本還想嗬斥裴凝胡鬨,可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兩人一同看向季央。
季央連擺手帶搖頭,她不敢。
“夫君此去是有皇命在身,我去豈不是誤了正事,這不好。”
她話裡話外都是在替裴知衍著想,秦氏寬慰於她的懂事,笑道:“能誤什麼事,母親多讓些侍衛跟著,你自己就能護著自己。”
季央依然搖頭。
秦氏見狀也不再多言,裴凝就是再操心,也不能逼著季央做她不願做的事。
隻是臨走時她拉住季央說,“你彆被兄長那清清冷冷不好相處的模樣的給嚇著了,其實他這人最是吃軟不吃硬了。”
季央微笑不語,這次是不一樣的。
裴凝又道:“你可知那些地方官員,是如何籠絡討好大官的?”
季央困惑搖頭。
裴凝道:“有送禮的,也有送人的。”
季央咬著唇久久不說話。
*
轉眼就到了二十八那日,府裡的下人將早早剪好的窗花都貼了起來,紅色縐紗的燈籠,門窗家具也早都擦洗過,瞧著一派喜氣。
季央正在坐在院裡石桌前修剪剪臘梅插花,準備一會兒插到白瓷瓶裡去,
一個穿著新衣的小丫鬟跑進院裡,對碧荷道:“碧荷姐姐,還少了兩幅春聯。”
季央聞言抬頭道:“我來寫吧。”
她放下手裡的花枝起身去到裴知衍的書房,陽光透過窗子照到屋內,暖意盈盈。
季央站在裴知衍以往站的位置,鋪開紅紙磨墨寫字,她的字跡與裴知衍的已經有八分相似,若是乍看一眼,恐不少人都會看走了眼去。
季央抿唇笑笑,拉開手邊的抽屜,想去找裴知衍的印章,敲一個上去。
翻找間,一頁畫紙落到地上,季央彎腰撿起,看到畫上多所畫之人時,登時愣住。
她慢慢直起身子,將畫鋪開在桌上。
這畫上所畫的竟是她與裴知衍在花圃時相遇的場景,掛滿白色紫藤花的長廊前,她身體前傾,抓著他的衣袖,而裴知衍正垂眸看著她。
是誰畫的這幅畫?又怎麼會在這裡?
季央思緒翻湧,心裡顫動的厲害,畫像保存的很好,可唯獨“她”身上的顏色半褪,好像被人反複撫摸過無數次。
季央將畫緊緊攥在手裡,壓在心口,酸澀的淚意瞬間布滿眼眶,他還想騙她說不喜歡她!
季央猛地放下畫,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到沐雲堂,柳葶見她急衝衝的過來,忙迎上去道:“世子妃這是怎麼了?”
季央不住地喘氣,喉嚨又乾又澀,“我要見母親。”
*
萊州掖縣。
這裡比不得京師,才入夜街上已經少見人影,但浣月樓裡卻是最熱鬨的時候,一席雅坐內,兩個男子一人懷裡摟著一個粉頭,手裡則那著跟筷子敲著碗玩行酒令,皆喝了個半醉。
坐在最靠裡的年輕男子倒在身旁的粉頭懷裡,懶洋洋道:“何安,你不是說有貴客要來,人呢?”他將手裡的筷子往他身上一扔,哼聲道:“那麼大的架子,竟要爺一番好等。”
被叫何安的男子接了筷子,畢恭畢敬的給他遞回去,笑道:“薑公子稍安勿躁,蘇公子馬上就到。”
薑君義用嘴含了粉頭遞到嘴裡的一瓣橘子,含糊不清道:“最好是。”
話落,樓裡的小廝引著一行三人從樓梯處上來。
小廝挑開簾子,引著一行三人進來,“幾位公子,就是這兒了。”
為首的男子墨衣玉冠,過分俊逸麵容,如同畫中仙人,然而一雙微微上揚的風眸裡始終浸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風流以外,是從骨子裡透出的倨傲。
何安起身熱絡道:“蘇公子來了。”
而他口中的蘇公子正是偽造了身份的裴知衍。
裴知衍環看了屋內一圈,才勾唇道:“何兄。”
薑君義略微坐起身子,抬著下巴眯眼看向裴知衍。
何安笑道:“我來為你們介紹,這為是江寧蘇家的蘇大公子蘇淮。”
他又轉過頭對裴知衍道:“這位是知州大人的公子,薑君義。”
裴知衍不緊不慢的則了位置坐下,才抬起眼皮笑道:“原來這就是薑公子,幸會幸會。”
薑君義見他還隨身帶著隨從,不由得哼笑了聲,“既然來遲了,就先自罰三杯吧。”
裴知衍拿起酒杯,乾脆利落的自斟自酌了三杯。
見他喝的毫不含糊,薑君義才笑了起來,拍手道:“好,好。”
他揚聲叫來人,“去,給這位蘇公子找一個水靈的姑娘來。”
裴知衍舒展身子往身後的憑幾上一靠,唇邊含著輕慢懶怠的笑意,望著門口的方向。
不過多時,小廝就帶了一身著輕紗羽衣的姑娘過來。
“玉奴見過公子。”自稱玉奴的女子抬眸盈盈軟軟的望了裴知衍一眼,就咬著唇羞赧的垂下了眸。
她還從未在這浣月樓裡見過如此驕矜貴氣的男子。
她屈膝跪坐到裴知衍身旁,傾身拿起酒壺,掐著細軟的嗓子道:“玉奴為公子斟酒。”
她尾指輕勾起,端起酒杯遞給裴知衍,“公子請用。”
裴知衍並未接她的酒,玉指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看,如同在審視一件物品,末了鬆手輕飄飄道:“就這般姿色。”
被當眾嫌棄的玉奴一臉青一陣白一陣,霎時就要繃不住麵上的笑。
小廝見狀立馬道:“小的這就給爺換一個來。”
玉奴咬著唇,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裴知衍從袖中拿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著剛才觸碰到玉奴的手指,淡道:“罷了。”
說罷,他將手裡的帕子輕飄飄的擲到了桌上,抬眸對何安道:“我們還是談談那批布料的生意。”
何安滿臉堆笑道:“自然,自然,隻不過蘇公子一次性要那麼多的布料,這耗費的人力物力可是不得了。”
裴知衍睥了他一眼:“我隻要準時收到東西,其他都好說。”
何安和薑君義對看了一眼,果真是個有錢沒腦子的紈絝公子。
從浣月樓回到裴知衍在掖縣買下的宅子已經是深夜。
他一邊跨入院子,一邊嫌惡的脫掉沾染著浣月樓裡難聞氣味的外袍,隨手丟在地上才進到屋內。
陳風快步從院外進來,遞上手裡的信,道:“大人,從太原傳來消息。”
裴知衍頓了一下,坐到太師椅上,慢慢拆開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