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極靜,入耳隻有自己清晰無比的呼吸聲,季央閉眼又睜開,心臟也被無形的擠壓,鬆開之後就是劇烈的跳動。
她隻覺得時間流淌的極慢,之前她滿腦子想得都是若他來了,要與他說什麼,想了很多……可現在才覺得等待才是煎熬又折磨。
越是長久,她心裡就越是恍惚緊張。
以至於推門聲響起的時候,季央如用驚弓之鳥,整個人都繃緊僵硬。
一絲月光泄了進來,很快又被門擋去。
季央背朝外側躺睡著,藏在被子下的手已經用力到掐進了掌心裡,卻痛麻不覺。
輕慢的腳步聲停在了幾步開外。
“嘖,說過多少次你不能上來。”清朗的聲音微帶不虞。
是他!
季央已經快一個月沒有見過他,沒有聽過他的聲音,她緊緊閉著眼睛,淚水不受控製肆意的淌下來。
季央艱難的張開口喘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壓在腳邊的分量消失,雪團輕聲叫著被提了起來。
裴知衍照例把它丟到了地上,不再多看一眼,視線投向床榻之上,隱約可見被錦被勾勒出的纖柔身段,半斂的眉目緩緩舒展。
季央顫的太厲害,若非現在屋內沒有點燈,裴知衍怕是一眼就能看出她醒著。
窸窣脫衣的聲響傳來,季央連吐氣都不能讓自己平靜,她狠狠心一口咬在唇瓣上,劇痛傳來,夾著一絲血腥味,淚珠滾的更凶,不過好在能慢慢平穩下來。
感受到身下褥子被壓下,被子被小心掀開,季央緊咬著唇,連呼吸都好像停止,熟悉的溫度輕柔的將她攏到懷裡,溫雅的沉水香將她包圍。
裴知衍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之上,連揉捏的動作都帶著克製。
季央感受著他掌心的薄繭,他每夜就是這麼抱著她入睡的?哪怕一句話不說,哪怕她毫無所覺也無妨?
裴知衍的呼吸深深淺淺的貼著她的後頸掃動,他們竟然到了要如此相處的地步。
淚水瘋狂滾落,淌濕發絲,狼狽的粘在臉上,季央急促的呼吸,快要瀕臨窒息一般,她幾乎快要將唇瓣咬爛了也不能遏製半分。
察覺到季央在嗚咽低哭,裴知衍擰眉摸上她的臉頰,滿臉的淚水,他還沒有意識到季央醒著,手臂施力將人抱轉了過來,慢慢擦掉她的眼淚,眷戀的聲音裡滿是不舍,“央央做噩夢了?”
“不哭,乖寶不哭。”知曉她聽不見自己說話,裴知衍還是一遍遍的哄著。
纏軟哄慰的耳語讓季央心中痛楚不能自持,哭聲也由壓抑著的嗚咽變成痛哭。
“夢到什麼要哭成這樣。”裴知衍忽輕的語裡帶著苦澀,“可是夢裡有我,才叫你這樣傷心。”
季央惶然睜開眼睛,淚水沾著上下眼睫,拉扯後才得以分開,她縮緊身子在他懷裡,“……裴知衍。”
裴知衍渾身一震,衣襟被一雙小手攥緊,他聽到季央深深吸氣後又叫了一遍,“裴知衍。”
裴知衍深幽的眼眸中有慌亂在閃,他第一反應就要去拉開她的手,然而季央的動作更快,雙手改圈住他的腰,在他背後交錯握緊。
“你要推開我,我看你這樣還怎麼推開!”季央早就哭的雙眼紅腫,連聲音也變得沙啞,“裴知衍……你怎麼能這樣。”
裴知衍已經握住她手臂開始施力的手就這麼頓住,季央在他懷裡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一聲聲都在勾痛他的心,淚水印頭衣衫燙在他胸口。
裴知衍緊緊壓下唇角,漆黑的眼眸裡晦澀重重疊起。
“你分明想見我,為什麼不帶我回去……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季央將連日來的委屈,低迷不振,都化做了思念,她恨不得貼著裴知衍永遠不要分開,“夫君,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裴知衍艱難開口,聲音低啞,“季央,鬆手。”
季央聽他一開口就是讓她鬆手,心頭酸楚難耐,“你剛剛不是還叫我乖寶嗎?你不是自己來抱著我的嗎?”
裴知衍腦海中猖獗的惡念已經叫囂的厲害,他重重閉眼,狠下心去拉開季央的手。
季央拚命搖頭,交握的指尖用力到發白,還是被分開。
裴知衍一言不發地起身下床,披了衣袍往外走去。
季央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在他拉開門之前抱住了他,強扯出一個比哭還不如的笑,“夫君反正夜夜要來見我,不如接了我回去,也省去你來回路上幸苦。”
他做出這等卑劣的行徑,她還要跟他回去?
裴知衍倏然轉過身,季央淚眼模糊,一雙眼睛紅腫的嚇人。
直到此刻靠近門邊,裴知衍才借著月光看清她咬得不成樣子的嘴唇。
誰準她如此折騰自己的,他就是再惱火的時候,也舍不得她受一點傷。
裴知衍雙眸透出暗色,緊緊攫著季央,“季央,你知道我想怎麼做嗎?我想把你繼續關起來,讓你哪裡也不能去,除了我誰也不能見。”
他一字一頓地吐句,“你想那樣嗎,那滋味你嘗過的。”
季央緊緊拉住他的手,倉皇仰頭道:“我會幫你的,我們可以慢慢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這樣。”
如同往思緒混攪的腦海裡砸入一塊巨頭,她的話讓裴知衍清醒過來。
他果然還是控製不住,想到自己可能會做什麼,他甚至覺得有一種迫不及待的興奮,垂在身側的手一把握緊。
他之所以能克製住不發瘋,無非就是因為不過問季央的任何事情,每日隻抱著熟睡的她。假裝她還如之前那樣,乖巧的在他的掌控之中,這樣他的心緒才能是平靜的。
季央看到裴知衍兀自勾唇一笑。
“那你知道玉佩是我故意留下的麼?”裴知衍提起已經相隔久遠的事情。
季央愣住,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裴知衍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時你沒有找上來,我會怎麼做?”
他想過,他隻怕會不擇手段的把她禁錮在身邊,他一早就會對她如此。
“我願意隻在你身邊。”她怎麼會不明白她的縱容隻會滋長裴知衍的肆無忌憚。可方才他那麼小心翼翼奉若珍寶的抱著她,她的理智早已經被心疼占據。
裴知衍會如此,根究的原因隻是因為不敢信任。
季央深深凝著他,如同獻祭自己,“我願意的。”
裴知衍掌心微顫,貼住她的臉龐,眷戀地輕撫,可他不願意如此,他不願意季央在他身邊變得支離破碎,枯萎凋零。
“央央,我經爛到骨子裡了,早已不是你口中百般留戀的那個裴知衍。”
這才是最悲哀的事,他不想承認也沒用,季央愛的是從前的他,她所有的縱容也都是給了上輩子,等將來她發現無論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他的時候,她就會後悔了。
現在還能克製,可等到她後悔,不想繼續的時候,他該怎麼做,他們就隻能一輩子折磨了。
季央心中疼如刀絞,她不斷搖頭,不肯承認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