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眸色頓暗,“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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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義架著馬車往定北侯府而去。
季宴坐在馬車上還久久不能回過神,他轉眸看向同樣怔愣的季央,問道:“你剛才看到梁應安的臉了嗎?”
見季宴眉心擰緊,臉色凝重,顯然是認出來了,季央也裝出剛發現的樣子,緊顰著眉,遲疑道:“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季宴一下挺直背脊,壓低聲音道:“是葉青玄,他沒有死!”
難怪自己和他會有相見恨晚的熟悉感,當初運回來的那具屍首麵目全非,原來根本就不是他!
季宴回想起宴上的情形依舊心驚肉跳,他想不通葉青玄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季央知道季宴此刻必然是混亂至極,她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此事牽扯重大,哥哥千萬要裝作不知道。”
季央說完,自己心裡卻七上八下,葉青玄的身份必然藏不住了,這可是欺君的大罪,不論他,還是葉家……
季央閉了閉眼,告訴自己些不能亂了陣腳。
季宴送了季央回到候府便離開了,裴知衍讓她先睡,可她怎麼可能睡的著。
沐浴過後,季央屏退了下人,一個人坐在屋內發呆,她想等裴知衍,然而整整一夜都沒不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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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裡,承景帝龍顏大怒,殿內太監跪了一地,各個抖如篩糠,不敢出一點聲響。
葉青玄對自己身份供認不諱,隻一口咬定葉家眾人不知情,梁王也是被他所蒙蔽,他將一杆罪責全攬到了自己頭上。
葉青玄其實沒那麼多善心,他倒是想拉梁王下水,誰也彆好過,可且不說梁王與承景帝有手足之情,對他必然也防有一手,他死無所謂,葉家就真的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他不抖出梁王,他們還能有牽絆,他必然要發辦法替他保下葉家。
承景帝貫了桌上的茶盞,瞳孔淩厲的縮緊,冰冷的視線刮過梁王身上,下令道:“將梁府上下,還有葉家一乾人等全部抓拿。”
梁王道:“陛下三思,葉家恐怕是真的不知情。”
“你還敢說話!”承景帝重重拍在龍案上。
沉默站在一旁的裴知衍上前道:“陛下請聽臣一言。”
承景帝看著裴知衍道:“你說。”
裴知衍道:“眼下除了臣等,還無人知道梁應安就是葉青玄,若將葉家捉拿,那便是認了他的身份。”
“亂臣賊子死不足惜,可再有三日,月荑使臣便能抵達上京,到時此時宣揚的出去,必然有損我朝威儀顏麵。”
承景帝眉心疊起,天子腳下,生出下樣瞞天過海,愚弄皇帝的事情,流傳出去,豈止有損顏麵,外邦會朝笑他這個做皇帝眼盲心瞎!
承景帝將擔子甩到了裴知衍身上,“裴卿莫非已有兩全之策?”
裴知衍沉著冷靜道:“葉家究竟知不知情,可以暗查,至於葉青玄……早前臣雖然剿了凡花樓裡的前朝遺逆,仍有有漏網之魚藏匿在京師,他們設計殺了梁大人,喬裝打扮赴宴,意圖刺殺聖上,被當場拿下,陛下以為如何?”
他此番保下葉家是因為答應了季央,至於將來葉家是衰敗還是沒落,他就管不了了。
承景帝雖欲將葉家殺之而後快,但也不得不承認,按裴知衍的做法最為周全。
他示意裴知衍去辦妥這事,又屏退所有人,獨留了梁王。
承景帝背對他,立在殿中,渾厚的聲音透著痛心,“老七,你可知我們是親手足。”
梁王如臨大敵,跨前一步,“皇兄你莫非不信我?”
承景帝驟然轉過身,抬手直指著他,眉心沉痛擰緊,“到底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楚錦儀之前還為了葉青玄在朕這裡尋死覓活,忽然中意旁人,而你一向不問朝事,卻插手葉茂華一案,真當朕是傻子!”
“皇兄!”梁王還欲再言。
承景帝下令道:“你即日帶家眷前往封地,無詔永不得回京,違令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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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內陰暗潮濕,漫著陣陣難聞的血腥腐臭,不時還有哀嚎慘叫聲傳來,
刑訊逼供,進出地牢對裴知衍來說是家常便飯,他神色不變走到提牢廳,對獄卒道:“將人帶上來。”
昔日風光的狀元郎,如同死狗一樣被拖了上來,身上是一道道印透衣衫的鞭痕,已經施過刑了。
獄卒將人綁在刑架上,一桶冷水當頭澆下,葉青玄從昏死中醒來,悶哼呻|吟,臉上漫是痛苦之色。
裴知衍坐在他對麵的太師椅上,淡聲道:“你們都退下。”
葉青玄渾身濕透,奄奄一息,整張□□摘下之後,是更為恐怖的一張臉。
那次墜崖讓他徹底毀了容貌。
葉青玄說話已經沒有了力氣,“那個宮女,是你的人……還是,朱婉娘是你的人?”
簡短一句話,他歇了好幾次才說完,他接著道:“我查過朱婉娘的身份,不會有問題。”
裴知衍笑了一聲,“你就沒有想過你查到的,隻是我想讓你知道的。”
葉青玄愣了愣,緩慢點頭,“懂了,懂了。”他整個人如同衰敗了一樣,“是我輸了。”
“你在跟我比什麼?”裴知衍笑得一如往常。
就連上輩子的布局之人也隻是皇上。梁王,葉青玄不過他的棋子罷了。
父親太過衷心,所以才會在得知梁王意圖逼宮的時候,不做猶豫就帶了兵馬入宮,等他得到消息已經遲了。
狡兔死良狗烹,承景帝先除了定北侯府,接下來就是梁王,他們不會真的以為能拿到皇位?
如果不是因為季央,因為他過不了自己的心魔這關。他甚至都不會讓葉青玄被貶官遠調,更不會派人去殺他。好讓他試試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滋味。
葉青玄唇角緊抿,他與裴知衍較勁了那麼多年,他卻問他比什麼?
葉青玄露出古怪的笑容,總有他在乎的,“我想再見一眼季央。”
裴知衍俊逸的麵容倏然陰鷙下來,語氣狠戾,“好啊,我挖了你的眼帶去見她。”
葉青玄笑道:“我一個將死之人,不過是想與她說幾句話罷了,你連讓我見她一眼都不敢?”
葉青玄眸色逐漸渙散,仿佛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美好夢境裡,“我要告訴她,若有下輩子我一定早早娶了她,不再讓她失望,讓你有機可趁。”
“怎麼?這離間之計,你還沒玩累。”裴知衍一語道破了他。
葉青玄笑地無力,“我這可不是離間。”他四處看了看,地牢裡沒有窗子,看不見天日,於是問道,“現在還是初七嗎。”
“表妹曾與我去織女廟掛過紅綢,她從沒與你去過吧。”葉青玄笑問。
裴知衍眼中完全沒有了笑意,昨夜是他們今生過的第一個七月七,自然不會有,可上輩子……亦沒有。
裴知衍低頭一笑,揚聲道:“來人。”
獄卒聞聲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裴知衍淡淡道:“用沾了鹽水的鞭子打,彆讓人昏過去。”他撣了撣衣袍起身離開。
鞭子揮到葉青玄身上,劇痛讓他渾身都在發抖,牙關緊咬,冷汗直流,幾鞭子下去他已經開始翻白眼,獄卒見他撐不住就一桶冷水澆下,繼續行刑。
葉青玄從喉嚨發出顫抖粗礪的喘息,嘴唇蒼白的像一張紙,他還在扯著嘴角笑,起碼他也不算全輸。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送出營養液的小天使:阿寧、Joycejoy、糯米湯圓、快去睡覺鴨、一碗冰桃醬1瓶。想吃奶黃包84瓶,公子長安6瓶,快早點睡吧、5445874920瓶,睡睡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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