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臉上的血色開始褪下,她躲閃開季央凝視而來的關切目光,“什麼誰乾的。”
陸念轉過身看著江麵,解釋的蒼白,“就是貪嘴吃的雜了,風邪發疹罷了。”
她越是遮掩季央越是心揪著,陸念這次去江寧是不打算再回京的,那她與這個混賬算是怎麼回事,是兩情相悅還是被迫?
如果是兩情相悅她又怎麼會選擇一去不回,季央情緒激動,“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陸念再怎麼說也是陸侍郎的女兒,誰能對她做出這樣的事來。
季央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在發抖。
陸念也知道自己這謊扯的不高明,她緊緊閉眼壓下那些過於難堪的思緒,低聲道:“你就彆問了。”
“你旁的不願說我不逼你。”季央抿緊嘴唇,看到有丫鬟過來,拉著陸念去了艙房,關上門窗,不許任何人進來。
“究竟是哪個混賬,我非殺了他不可!”季央從來也沒有如此怒不可遏,女子的名節是多麼重要,那些痕跡落在那麼私隱的地方……季央血衝上腦袋,那人若真的做了什麼,陸念以後出嫁到夫家該如何麵對。
陸念已經欲哭無淚,“阿央,你彆逼我了,也彆問他是誰,何況我這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見到他,過去就過去了吧。”
季央記得上輩子陸念原也是要離京的,隻是不知為何又留了下來,後來也有人去陸家提親,但沒有一樁成的,那這個究竟是誰?
陸念的性子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她甚至能說出打不過咬也咬上一口的話,怎麼會護著那個人。
“念念。”季央語重心長想再說什麼,腦中驟然想方才陸謙失態的樣子,回憶起他對陸念遠勝親兄妹的關心,還有裴知衍曾經告訴她說,不要摻合他們倆兄妹的事……
種種思緒串雜在一起,荒唐無比的念頭讓季央眼前一黑,身子都有些站不穩,她讓自己穩下心神,一字都不再提。
陸念向來比她勇敢,也比她果決,而她此刻脆弱自棄的模樣與平常判若兩人。
她輕輕抱住陸念,對她柔聲安慰:“我不問了,沒事,沒事了。”
*
季央一走,裴知衍就覺得蕭篁閣裡哪都是空落落,加上他養病不用去衙門,無事可做,日子屬實難熬。
許太醫照例來為裴知衍換藥,“世子傷口愈合的很好,隻要不再用勁致使裂開,將養個半月餘便也無恙了。”
裴知衍微笑道:“有勞許太醫這些日子奔波。”
“世子言重了。”
讓人送走許太醫,裴知衍叫來陳風問話。
他閉眼躺在院中六角亭裡的躺椅上吹風,麵色無華,身形也可見的清減下來,手裡的書冊卷攏敲在膝上,慢聲問道:“宮中情況如何?”
陳風答道:“聖上昨日招了顧大人問話,據探子來報,您遇刺的消息一傳出,聖上還命暗衛一路追蹤了梁王。”
裴知衍依舊閉著眼,喉中溢了聲笑出來,天子的猜忌心果然最是可怕。
顧沛安因糧倉一案就與他不和,就算沒有證據表明是他做的,承景帝都不會放過這個打壓的機會,至於梁王,原還隻是被遣封地,這下這才是真的沒了翻身的餘地。
裴知衍道:“梁應安不是用了逆賊的身份,彆浪費了,就把線索往那裡牽,不過……”
陳風聽他頓聲,很快就道:“屬下明白,那逆賊想必是與梁王有勾結。”
裴知衍嗯了一聲,睜開眼睛,原本平靜的眸色中掛上了情緒,道:“高義那裡可有來信?”
陳風一愣,不是前天才收到飛鴿傳書,說船隻剛過保安州,世子爺未免也太掛心了。
裴知衍問完已經自己先搖了頭,擺手道:“退下吧。”
又將養了兩日,裴知衍便帶傷進宮麵見承景帝。
承景帝觀他依舊是麵帶病容,神色瞧著倦乏無力,賜座道:“朕聽聞許太醫說你傷勢嚴重,該好好修養才是。”
裴知衍謝恩落座,答道:“勞陛下掛心,臣的傷勢已無大礙,隻是刺客一事臣憂心是與藏匿京中的逆賊有關。”
承景帝道:“你好好養病,關於刺客朕已命刑部徹查,膽大包天,敢在京中謀刺朝廷命官,朕絕不輕饒。”
裴知衍與承景帝商榷過後,走出了養心殿。
他步履緩慢,沿著漢白玉石階而下,清脆的銀鈴聲落入耳中,裴知衍抬眸看向來人。
烏穆藍雙身著紅色的裙衫,發上編著繁瑣的發飾,神采奕奕,尤其在看到裴知衍後更是雙眸晶亮。
“小裴將軍。”烏穆藍雙朝他揮手。
裴知衍不耐煩理她,隻做沒聽見。
烏穆藍雙仿佛覺察不到他的冷淡,跑上前道:“你傷好了?什麼時候繼續帶我去逛逛。”
裴知衍停下步子,眸上審視在她身上,半晌頷首道:“跟我來。”
藍雙轉了轉眼睛,跟了上去。
走過金水橋,裴知衍自顧坐上馬車,吩咐陳風去雲半間。
藍雙見他等也不等自己,氣的揚了揚手中的鞭子,騎著馬追了上去。
等她追到樓上雅間,裴知衍已經泡上了茶,他一手提著茶壺,睥了眼推門而入的藍雙,示意她關上門,才淡道:“行了,你費儘心思的跟著我,到底什麼目的。”
藍雙挑著眼尾一笑,“我能有什麼目的。”她在裴知衍麵前坐下,奪了他正沏好的那杯茶,大喇喇地一口喝了下去。
欲蓋彌彰。
裴知衍慢條斯理的點頭,“我就問這一次,不說就永遠彆說了。”
“你!”藍雙就看不慣他這副鼻子眼睛都在天上的樣子,起身就要走。
邁出兩步又倏然回過身,“我要你幫我找個人。”
裴知衍聞言笑了出聲,並不賞臉,“求人可不是這種態度。”
藍雙反正走到桌前,手掌拍在桌麵上,盛氣淩人道:“你幫我就等於幫月荑,也就等於月荑欠你一個人情。”
“憑你?”裴知衍微笑著搖頭,“你還代表不了月荑。”
藍雙性子直率,不會這些萬萬道道的斡旋,三言兩語就被他激的把話說了出來,她緊盯著裴知衍,“可我讓你找的人可以。”
裴知衍取了個乾淨的杯子斟上茶水,抿下一口,淡道:“你要我找的,可是月荑五王子,你母妃當年被搶走的那個兒子。”
藍雙麵色凝重起來,盯著裴知衍一言不發,他竟然一下就猜出自己的目的,藍雙忽然覺得自己背後汗意岑岑。
裴知衍看她這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上輩子的這時候他還在軍營,又時隔一年多才聽聞月荑國丟失多年的五王子回到了月荑,而這京中則少了一個人。
“你的忙我幫了,可你記住,欠我的情。”裴知衍彎起嘴角一笑,“他日必是要你月荑來還的。”
藍雙想到找他幫忙,全然是因為自己與他還算熟時,也信得過他的品性,可此刻她心裡卻打起了鼓。
裴知衍卻不給她後悔的機會了,“你三王兄有多痛恨你和你母妃不用我多說,等他日後坐上王位,你們母女倆是什麼下場,你比我清楚。”
藍雙的麵色越來越白,裴知衍視若無睹,“我既然知道你要找誰,你猜我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在哪了呢?”
他聲音輕輕冷冷,“我可以把人給你,也可以把人給烏穆烈。”
裴知衍彎唇一笑,“你考慮好。”
藍雙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誆她,可她不敢賭,少頃便道:“成交!”
裴知衍端起茶盞敬她,藍雙冷哼了一聲,“找到人在說吧。”
她將門關的砰砰作響,裴知衍不以為意的喝下茶水,也起身離開。
裴知衍一直在藏書樓裡待到天色黑透才回到蕭篁閣,正屋裡漆黑一片,沒有人亮燭等他。
他按下心裡的失落,推門進去,掀開燈罩,逐一點燃蠟燭。
夜裡他需要枕著季央的軟枕,深陷在殘存著的幽香裡才能入睡,他將季央日日貼身放置的玉佩握在手心裡,細膩的玉脂變得溫熱。
他腦中是玉佩自她的領襟下落入小衣的流轉與旖旎,裴知衍閉上眼,心跳加快,安靜的屋子裡,他粗沉的呼吸聲過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