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身形挺秀走在中央,不似身旁皆著官服的人,他一身雲母色紋暗繡衣袍,玉冠束發,衣袂隨風撩動,衣不染塵,氣度溫雅,加上那張足以惑人心神的臉,走到哪裡都萬分惹眼。
兩個月未見,此刻看著咫尺之外的那人,季央竟轉身就想跑了。
裴知衍投來視線,趕在季央躲閃之前已經糾住了她的目光,微睜圓的眼睛晃著無措與怯怯,眸光粼粼閃爍著,儼然是還想再躲。
裴知衍又怎麼會給她這樣的機會,他眼底的思念濃的化不開,季央心口都被攥緊了。
陸念見季央魂都快被勾了,咬牙輕罵,“卑鄙,這都要追來。”
何正德也注意到了靠山亭中的一行人,他看向何安時道:“安時,還不來見過裴大人。”
裴知衍擺手道:“我過去。”
何正德不解裴知衍的用意,但他都這麼說了,也立刻跟著過去。
季央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知道是躲不過了,她也沒什麼需要躲的,但心裡就是緊張的如擂鼓一樣。
早前兩人有過短暫的恩愛,但更多是不休的困纏,傷痕累累的兩個人因為對方的愛而束縛在一起,那是近乎絕望的沉淪。
如今心結終於解了,一時之間,季央反倒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了。
裴知衍走進亭中,何安時上前恭敬施了一禮,“見過裴大人。”
裴知衍虛抬手道:“不必多禮。”
廳中其餘人雖不明裴知衍的身份,可見知州大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也紛紛行了禮。
裴知衍背著手看了季央片刻,才微笑道:“央央是不認得為夫了?”
除去陸念,一眾人都齊刷刷朝季央看了過去。
何正德哪想到她就是裴知衍的妻子,難怪方才裴大人說要尋處雅致僻靜的地方,他理過思緒,惶然道:“原來這位就是尊夫人,安時,你也太失禮了。”
季央咬咬唇,不得不走上前,她目光沒地方放,最後投在裴知衍受了傷的肩頭,“你怎麼過來了。”
裴知衍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麵微彎下腰,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央央明知故問。”
季央耳朵燙紅的同時,裴知衍已經直起了腰,臉上端的是一派從容淡然,他微笑道:“我來此是有案情與何大人商議。”
季央捏了捏發燙的耳垂,又極快的收了回手,裴知衍看在眼裡,心都發了癢。
目光環視過亭中眾人,裴知衍柔聲對季央道:“央央就先在此處解解悶,待我忙完就能回去了。”
陸念上來抱住季央的手臂,絲毫不給麵子,夾槍帶棒道:“世子爺就不用操心了,阿央可是一日都沒有悶過,每天都高興得很,就是這會兒有些掃興了。”
牙尖嘴利,好在裴知衍還不至於被她給激了,他笑得讓人如沐春風,“說起來確實要感謝陸小姐。”
裴知衍不再與她多言,轉身對何正德道:“何大人請吧。”
何正德抬手請他先行,又叫來下人,吩咐道:“還不再多備些水果糕點上來,茶水也換了,去庫房把青獅岩肉桂取來。”
等裴知衍一行人離開,季央才幽弱吐出口氣,捏緊了手心罵自己沒用,怎麼就連他的一招半式都招架不住。
季央騙不了自己,其實她早就原諒他了,甚至於她根本就沒有怪過他。
裴知衍惦掛著季央,但也不影響他布劃對應之法,向何正德交代妥當該如何做,才去接季央。
季央靠坐在亭中憑欄處與陸念說話,細風拂麵,吹起她的發絲,衣擺被吹的輕揚似花瓣在動,纖柔絕美。
似是被風惹了眼,季央顫睫輕眯起眼眸,挺翹的鼻尖微皺,一點唇珠瑩潤可人,都已經是他的妻子,嘗夠了他的疼愛,還一如閨中少女般嬌稚。
看到季央低垂下螓首,唇角輕抿起,露出失落的神色,裴知衍大概能猜到她是舍不得陸念。
他緩步走上前,“央央,我們該走了。”
陸念最先轉過頭去,說話也沒有剛才的驕橫,“都快到酉時了,你們不如明日再走。”
裴知衍倒是不介意讓陸念吃癟,隻是他舍不得看季央難過的神色。
他看著季央微笑道:“沒說今日要走,可總不能就呆在何大人這裡了。”
裴知衍彎腰握住季央乖巧擱在腿上的手,見她沒有抗拒,修長的手指交纏過她的指尖相扣,帶著幾分纏綿難分的意味。
季央仰起小臉看他,裴知衍看出她眼裡的遲疑,笑意更深,“還能騙你不成。”
“你說的。”季央小聲道了句,跟著他起身。
外頭停著兩輛馬車,陸念扯過季央的手臂,對裴知衍道:“既然今天不走,阿央就先跟我回府了,府上不留外男,世子爺請自便。”
“央央。”裴知衍低喚了兩字,也不多說什麼,也不鬆手。
他眉目低順下來的樣子總讓季央忍不住就要心軟,一旁的陸念又一個勁的朝她使眼色。
兩難之下,想到之後就要分彆,季央對裴知衍道:“那我就跟念念先回去。”
她稍稍用力抽手,裴知衍好像忽然沒了力道,悶哼一聲鬆開了她,掌心壓了壓受傷的肩頭,虛弱一笑道:“那好吧。”
季央見他吃痛擰著眉,擔憂道:“你傷還沒有好?”
裴知衍搖搖頭,“央央不必擔心。”
他越是如此說,季央就越是放心不下。
在旁的陸念恨不得戳了自己的眼,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