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
譚子灣來了兩位騎自行車的同誌,其中一位穿著中山裝,戴著黑框眼鏡,一看就像文化人,另一位是穿著時髦的年輕女同誌,身上背著一台照相機。
兩人來到上海著名的棚戶區後,立馬皺起了眉頭,在這裡他們終於體會到汙水橫流到底是什麼場麵。
他們很難想象,在這種環境成長起來的鄭非,不單創作出了《風雲》,還寫得一手好文章。
“大爺您好,我們是文彙報的記者,請問鄭非老師,住哪裡啊。”女同誌開口問道。
弄堂口負責燒老虎灶的張大爺,抽了口卷煙,用他那漆黑如墨的手,指著裡麵。
“找鄭非的啊,往裡麵走大概三十米,那個看報紙的老頭的左手邊,就是鄭非的家。”
“謝謝你啊,大爺。”
“客氣,客氣。”
見兩人問完路就走,張大爺露出了嫌棄的表情,記者這麼摳的嗎,也不給根帶煙嘴的煙來抽抽,還是那個胖子好,至少還給我一根牡丹抽。
可鄭非這小子也是厲害,前不久來了個出版社的胖子主編給他送了蛋糕。
現在把記者也給招來了。
......
“鄭非,下來啦。”
“有記者來找你采訪了。”
這次孫大爺沒喊,而是換張大娘喊鄭非,自打31弄出了個漫畫家後。
住在弄堂裡的人,腰杆子都跟著變直了,逢人就開始誇鄭非。
連帶著學生也跟著自豪了起來,每次聽到有人討論《風雲》,他們就會自豪說道:“鄭非老師是我們弄堂的。”
聽到有記者來采訪,街坊鄰居立馬就圍了過來,有人炒菜到一半,把鐵鍋放到了一邊,全都來看記者采訪。
畢竟在這個年代,記者那可是相當牛逼的職業,什麼廠裡麵的工人,跟他們一比。
呸,完全就沒得比。
兩個記者見到鄭非後,也是相當驚訝,雖然知道他是待業青年,可真沒想到會這麼年輕。
鑒於前兩年來報社投稿《傷痕》的盧新華也才二十有四,他們也就沒那麼驚訝了。
“鄭非老師你好,我是文彙報的記者,我叫薑躍......”
“我是陸小雨,是編輯助理。”
“兩位同誌好。”
鄭非跟他們一一握手。
薑躍接著說道:
“是這樣的,報社已經收到你那篇文章了,我們也看過了,這趟過來,是想來采訪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采訪啊,完全可以的。”
鄭非見街坊鄰居,大人小人全都圍了過來:“外頭挺冷的,咱們到屋裡頭說吧。”
......
陸小雨才十九歲,中專剛剛畢業,是這位薑記者的徒弟,不過她並不是考進來的,而是頂替了她爹的位置。
來到鄭非的房間後,她看著眼前十平方的屋子,感覺是真的簡陋。
連椅子都沒幾把,這個叫鄭非的年輕人直接坐在床板,把房間裡僅有的兩張椅子都給了他們。…。。
就是空白牆上,還有幅關帝像,光線不好的時候看,還真怪嚇人的。
薑躍說道:“我們這次來呢,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確認一下。”
“薑記者,您儘管問。”
薑躍翻開了手裡那本印著文匯報三個繁體字的記事本:“你真的是待業青年嗎?”
像這種帶有身份的稿件,他們是不能隨便就刊登的,得認真核實才行。
不然要出問題了,他們也是會被連累的,報刊也會被處罰。
因為鄭非有這手本事,肯定有部門搶著要,沒理由,還是待業青年。
可沒等鄭非開口說,擠在門口偷聽的張大娘就舉手道:
“同誌,我向你們作證,鄭非是待業青年,因為他爹的身份問題,沒有單位敢接收。”
“薑記者,可能我在稿件裡,我寫得不夠詳細,我爹也是連環畫家,當初......
所以我的確是待業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