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的時候,正是一年中最熱的八月,也就是農曆七月,彆說兵部那幾個北方官員,就連閔悉和趙士楨這種在北京待的時間長了的南方人,乍一來到火爐應天府,都被熱得不行。
不僅溫度高,濕度也高,空氣悶熱得連呼吸感覺都是澀滯的,即便是到了後半夜,那細汗都沒停過,睡在草席上,翻個滾都能粘著席子帶起來。
反正到應天府的第一夜,閔悉是到淩晨才勉強入睡,一天當中,也就隻有淩晨那會子才有點涼意。
早上起來,一群人都頂著黑眼圈,他們一行人,沒一個休息好的。
造船廠那邊也沒人來催,等他們到了船廠之後。於亮才過來陪著他們去船塢參觀新船。
新船還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比如刷油漆之類的。
跟閔悉帶回來的蓋倫船相比,這艘船船體要窄一些,因為這是戰艦,並不需要考慮載貨的問題,而是要考慮靈活輕便,在戰爭中方便隨意調頭和穿插,靈活閃避炮彈。
同時也要兼顧火力,船兩側各安裝了八門大炮,這十六門大炮均安裝在船艙內,這是跟大明戰艦區彆最大的地方,大明戰艦的大炮安裝在甲板上,如果遇到下雨,就要擔心火藥點不燃的問題。
閔悉看著那些大炮,問於亮:“於大人,這火炮還是用的我們大明的火炮?沒有做新的?”
“沒有。製作火炮不是我們分內之事,而是兵部提供的,他們提供什麼,我們就用什麼。”於亮解釋。
閔悉說:“我記得我們送來的蓋倫船上有火炮和火槍的吧。”
“是有,也給兵部送了樣式過去,但他們似乎並沒有按照那個樣式做。”於亮說。
閔悉隻得回頭對趙士楨說:“常吉,他們把西洋的火炮送到兵部去了,你可以去了解一下,看看西洋火炮和咱們大明火炮孰優孰劣。”
“好,我回京後就去查看一下。”趙士楨點頭,武庫司負責兵器的生產和分發,研發新武器也是他分內的工作,火槍他都改了,火炮自然也理應當仁不讓。
參觀完新船,閔悉總體還是滿意的,甚至可以說,在細節的完善上,比蓋倫船還要好,看得出來,船廠的船匠們是花過心思的。
具體船的性能,則要等入水之後才知道了。
兩日後,新船便將入水。到時候閔悉也會登船去參加入水和首航儀式,可以親自體會一下它的性能。
於亮問:“二位大人,可有想過給新船起什麼名字?”
趙士楨笑了一下,說:“既然蓋倫船是全真兄獻的,那麼新船也理應由你來起名字。”
閔悉愣了一下,他隻是跟著過來湊熱鬨的,起名這麼重要的事,自己還是不要越俎代庖了吧:“這不太合適,還是你們決定吧。”
“怎麼不合適?如果沒有你們,就不可能會有這艘船,飲水思源,我認為這船由你來起名再合適不過。”趙士楨堅持讓他起名。
於亮也說:“下官認為也合適,閔大人高風亮節,無償捐贈一艘蓋倫船,現在以蓋倫船為藍本的新船打造出來了,由你來命名,再合適不過。”
閔悉推辭不過:“那好吧,我仔細想想,給大家一個參考,用與不用,皆在你們。是給這艘船起名字,還是給這種船起名字?”
於亮說:“這種船吧。這艘船的名字通常都是由所屬水師起的。”
閔悉有些好奇:“這船是歸哪個衛所?”
“福建永寧衛的,當初就是他們護送蓋倫船過來的,也早就預訂了要第一艘仿造的船。他們已經等了數年,不給不行。”於亮解釋。
“那入水儀式,永寧衛的人也會參加?”
“理應參加的,不過入水時間我們早就定了,也給了他們消息,隻是時至今日他們依舊尚未抵達,不知後日能否抵達。”
“說不定明日就到了。”閔悉說。
要給這種船起名字,閔悉還真有點犯難,要說它本來也是蓋倫船,不過也不完全是蓋倫船,而是結合了蓋倫船和福船的優點打造出來的。閔悉搜腸刮肚了許久,腦海中也就是戰列艦、驅逐艦、護衛艦這些軍艦的名字,想不起更好的。
當天傍晚,閔悉等人準備去吃飯,得到一個消息,永寧衛的水師到了。來得可真巧,正好趕上了入水儀式。
於亮把閔悉等人和永寧衛的人請到一起吃飯,閔悉一眼就認出了永寧衛副指揮使韓鬆,上次和雲霽護送蓋倫船來龍江造船廠的就是他,沒想到這次收船,他又親自過來了。
閔悉朝韓鬆抱拳:“韓將軍,又見麵了。”
韓鬆看著閔悉,一時間沒認出來:“你是?”
閔悉笑著說:“韓將軍不記得我了?我是閔悉,雲霽是我義兄。”
韓鬆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是跟雲霽一起獻船的那位義士吧?失敬失敬!你瞧我這記性,時隔多年,竟未認出來,請原諒我的失禮。雲霽雲兄弟可來了?”
“他沒有來,官署事忙,走不開身。”閔悉解釋道。
韓鬆意外道:“雲霽如今也在朝為官了?”
“是,上次科考,考取了一甲進士,如今在翰林院任編修。”
“這麼厲害!雲兄弟果然是人中龍鳳,如今都與我同朝官員了。”韓鬆又驚又喜。
閔悉笑道:“韓將軍此次前來提船,下官先在此恭賀韓將軍和永寧衛的將士們了。”
韓鬆聽他自稱下官,便忍不住再次打量他:“閔大人在何處為官?”
閔悉笑著說:“在鴻臚寺謀了個主簿的閒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