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先生回來,有失遠迎。”楊夫子嘴上客套著。
閔悉說:“請恕我失禮,我此次是來應天府公乾,忙完了順便回老家來看看。夫子貴姓?”
“免貴姓楊。”
“打擾楊夫子了,你繼續忙吧,我就是過來看看。看到孩子們在我家中讀書,甚感欣慰。”
楊夫子說:“我這裡有你家房門的鑰匙,我給你拿吧。”
“不用了,我不住家裡,上客棧住一宿就好,明日就要回京了。”閔悉拒絕了他的好意,“對了,夫子在這裡教了幾年書?”
楊夫子說:“兩年了。”
“街上的孩子來上學的多嗎?”
“不算多,也就十幾個吧。大部分都沒上學。”
“我每年都往家塾寄了些錢回來,資助孩子們上學,怎麼還有那麼多孩子沒來上學?”
楊夫子歎息:“先生的心意是好的,可讀書就算不用束修費,也需要筆墨紙硯,還需要買書,這些所費皆頗昂貴,許多家庭負擔不起。半大的孩子還能幫家裡做點事,很多人家覺得讀書不合算,就不送孩子來上學。”
閔悉了然:“多謝夫子告知。”
楊夫子擺擺手:“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倒是要感謝先生高義,願意資助孩子們上學。”
“也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閔悉跟楊夫子了解了一下學塾的情況,這才告辭去找族老,族中人得知他回來,恨不能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很快,近的遠的族親們都來了,左鄰右舍也都來了,把族老的家圍得水泄不通。
寒暄過後,族長說:“九郎,你沒考中進士,在京城生活成本高,不如回老家來,你名下也有些田契,足夠你繼續讀書考進士了。”
閔悉驚訝道:“我名下怎會有田契?”
“都是你上次考舉人時,那些富戶大家送的,我幫你登記在你名下了,每年的產出我們也幫你收著,折成銀子在我那放著。”族長說。
閔悉無奈歎息:“我當時不是說了,那些東西都幫我退回去嗎?”
“退了,人家不要啊,說是哪有送出去的東西還收回去的,覺得沒麵子,死活不收回,我們幾個老東西商量,就替你收下了。”族長說。
“那組長把當初是誰送的那些田契都給我看看吧,告訴我都是誰送的。”閔悉打算把所收之禮等價還回去。
族長很快就把田契拿來給閔悉看,閔悉看了看,竟有二三十畝地,雖然不算多,但一年的收成起碼也有二三十兩銀子。
閔悉看完,說:“這些田既然歸在我名下了,那田畝所得,就全拿來辦學吧。我聽聞鎮上有許多人家嫌棄書本和紙墨筆硯太貴,不願意送孩子上學。以後學塾儘量提供一些書本和紙墨筆硯,勸更多的孩子來上學,不光是男娃,女娃也可以上學。”
族長有些犯難地看著閔悉:“九郎,你確定要這麼做?這可不是一筆小錢啊。”
閔悉說:“你們計算一下,鎮上適齡的上學的孩子有多少。一年讀書的花費要多少。我看看大致需要多少錢,我能負擔得起多少。”
族長看著他:“你就算有錢,可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你不顧自己家了?”
“我自己家能顧得過來的。我如今在鴻臚寺謀了個官職,也在京城做了些生意,一年還是有些進項的。”閔悉說。
他自己在京城的店鋪一年也能賺個幾百兩,加上雲霽給他的分紅,每年幾千兩的入賬還是有的,他又不需要養孩子,搗鼓自行車那些玩意兒主要是雲霽掏錢的,自己花費屬實有限,掙的錢就在那放著,一年拿出幾百兩來辦學,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壓力。
族長問他:“你做官了?”
“是的。皇帝陛下賜的官。”
“幾品?”
“一個小官,八品。”
族長說:“八品是低了點,不過是皇帝欽賜的,那應該是很看重你,將來肯定很有前途。”在普通百姓心中,做官至少也得是七品縣令,低於這個品階的,都不算正經官。
閔悉笑道:“也說不上什麼前途。鴻臚寺是專門負責同番邦打交道的,因為我在歐羅巴待了數年,會一些番邦語言,去鴻臚寺正好能派上用場。”
族裡幾個長輩麵麵相覷,這官聽起來好像沒多大用處,到底是好事還是不好呢?
閔悉說:“我這次是來應天府公乾,順道回來看看,了解一下學塾的近況,順便去祭掃一下我父母。明日祭掃過後就走,還有些同僚在應天府等我回京。”
族中長輩聽聞還有同僚等著返京的,自然也不敢留。閔悉如今是他們家族最有出息的人,第一個考上舉人的,也是第一個在京為官的,他怎麼安排,族中長輩自然怎麼接受。
就是在第二天祭掃祖父母和父母的時候,跟他血緣最近的族祖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希望下次再回來的時候,是帶著你的夫人孩子一起回來的,知道你後繼有人,你祖父母和父母也就可以瞑目了。”
這點著實有點難為閔悉了,他隻好裝沒聽到。
離開的時候,閔悉把隨身攜帶的三百兩銀子留了下來,給學塾辦學用的。昨晚族長統計了一下,族裡能上學的適齡孩子,加上街坊的孩子,總共有三十幾人。不過族長說,這些孩子大約有三分之一左右是不會來上學的,有些去做學徒了,有些家中父母就不可能讓孩子上學。
除了已經在上學的十幾人,就是說還有十來個人是可以爭取來上學的,這點人數他完全能夠負擔得起。
閔悉把錢交給族長,而負責筆墨紙硯書本采購的任務則交給了楊夫子,這樣雙方就起到一個互相監督的作用,不至於被誰一個人把錢給昧下了。
離開老家,閔悉回到應天府,與趙士楨等人會合,準備返回京城。
臨行前,閔悉還去應天府逛了逛,給雲霽和雲霖帶了一些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