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胡婧道:“廢話, 你媽剛洗了手, 又削了蘋果,手當然是涼的。小兔崽子還不體諒我, 多幫我做點兒活,跟你爸一個德行, 累死我了。”
顧泛:“......這樣哦。”
他縮了縮脖子, 識相地沒再說下去。
直到胡婧走出房間帶上了門,他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雖然胡婧那樣說了,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因為在剛剛兩隻手相觸的那一刹那,他感覺到的並不是普通的涼意, 而是類似於冰塊或者玻璃的觸感,如果非要形容的話, 倒是與他下午接觸到的屏障的溫度差不多。
這讓他驟然覺得, 那張原本讓他感到親近安心的麵孔陌生了起來。
難道, 真如他白天那個荒唐的猜測一般,這裡所有的人都不是人類?那他們會是什麼呢?
屏障、冰一樣的手溫、風雪......
他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正在心裡破土而出, 卻突然被一聲叫聲打斷了思緒:“泛泛, 出來吃飯了,菜都上桌了。”
索性菜還是他平常吃的菜, 沒有出什麼幺蛾子。隻不過他再看他親愛的爸媽的臉的時候,總覺得毛骨悚然, 連帶著胃口都變得有點差, 吃了沒兩口就推說身體不舒服溜回了房間。
這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 大半夜的,他被餓醒了。
臨睡之前他很仔細地把門窗都給關上了,窗簾也拉到了最厚的那層,他睜開眼的時候,滿目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馬路上車輛駛過的聲音被隔音窗隔離在了很遙遠的地方,房間裡的掛鐘滴滴答答慢條斯理地走著,成為了這一片寂靜中唯一的聲音。
顧泛小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作死搜羅了各種各樣的鬼故事,導致他一度很怕黑,經常開著燈睡,隻不過這個毛病在日漸長大的過程中已經被治得差不多了,隻是偶爾發作。並且酷愛追劇的胡婧女士經常大半夜的還在書房摟著零食和飲料追劇,以至於他醒來看到門口亮著的燈光,就會本能地感到安心。
隻不過現在處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間裡,他隻剩下了他自己。那種遺留在他童年回憶裡的恐懼感,又悄悄地回到了他的腦中。
他剛剛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他依舊在自己的房間裡躺著,隻是他睜著眼睛望著床頂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張青麵獠牙的麵孔正對著他咧著嘴笑,笑得他渾身僵硬,卻偏偏動彈不得,掙紮了許久才從夢魘中醒了過來。隻不過夢中的場景實在太過觸目驚心,以至於他剛剛猛地睜眼的時候,還誤把那盞破破爛爛的吊燈看成了夢裡的那張臉,險些嚇出心肌梗塞。
他翻身坐起,發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門縫裡漏出一絲亮光,他摸出了一旁躺著的手機,發現不過才剛過午夜十二點,胡婧女士顯然正在書房補著她的劇。他顧不得會不會把她招來,“啪”地按亮了房間裡的燈。
房間裡的陳設沒有什麼變化,那些在黑暗裡看著陰森可怖的物體靜靜地躺在自己應該呆著的位置,看著安靜而乖巧。
被燈光一刺激,他一時半會兒更加睡不著了,在床上坐了會兒後,他突然想到了傍晚時看到的那個亮著燈光的窗口,於是他光著腳跳下床,掀開了一點兒厚重的窗簾,朝著對麵看去。
不出他所料,還是亮著的。
對麵到底是誰?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留了燈,抓了兩件普通的衣服換上,把房門悄悄地拉開了一條縫,見書房的門虛掩著,於是反手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客廳,見屋內沒有什麼動靜,心內一喜,拉開了大門就進了樓道,直到大門關上,發出“砰”的一聲響,他才鬆了口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從樓道衝了下去。
他今天非要弄清楚對麵樓裡到底是人是鬼不可!
大半夜的風還是有些冷,尤其是號稱大雪馬上就要來臨的天氣。他把衣服的拉鏈拉到了下巴處,戴上了帽子,往對麵樓走。
他們的小區設置得比較嚴,進出門都是要門卡的,隻不過他依稀記得,他出車禍的那一天,剛好看到對麵樓的樓門大開,門下墊了兩塊磚,應該是刷卡的機器壞掉了正在等待檢修,按照時間線來說,這應該才是第二天,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門還是開著的。
他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感覺心跳都急促了一些,等離對麵樓的樓門隻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成功地看到了那扇虛掩著的門。
門下果然嵌了一塊磚。
他心內一喜,小步跑到門口,手還沒碰到門把手,就聽到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叫聲。
他的血嘩啦一下子涼了。
他握著冰涼的扶手,回頭看去,就看到原本應當坐在書房刷劇的胡婧站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輕柔地哄著他:“泛泛,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