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色漸沉。
蘇成意站在飲水機前,在“咕嚕嚕”的聲響之中,等待燒好一壺熱水。
冬季天黑得早,這會兒房間的能見度已經很低了,但他仍然沒有開燈,飲水機上的紅色按鈕兀自發著熒光。
他這會兒才剛剛睡醒,那天從景區回來之後,連續過了好幾天晝夜顛倒的生活,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基本都是傍晚了。
清醒的時候並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覺,倒是好好讓大腦休息了一下,這會兒有一種久未投入工作的生鏽感,連帶著反應都慢了半拍。
“叮。”
飲水機的紅色熒光熄滅下去,蘇成意取出熱水壺,轉身走到沙發邊,低頭坐下。
滾燙的熱水緩緩倒入玻璃杯裡,蒸騰的霧氣彌漫上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隻倒了小半杯,他停手,端起玻璃杯遞到茶幾對麵。
“嗬。”
對麵立即傳來一聲冷笑。
原來沙發的另一邊還坐著人,隻是大半邊身體都被藏在陰影裡,不仔細看的話,根本注意不到。
蘇成意索性放下杯子,又坐回去。
玻璃杯底與茶幾相撞,“當”的一聲,像是衙門裡判官怒拍驚堂木。
“不是,蘇成意,你竟然還摔摔打打上了?!”
對麵的人顯然被這動靜嚇了一跳,為了挽尊,很快不管不顧地嚷嚷起來。
“隻是沒注意。”
蘇成意後仰靠在沙發靠背上,仰著頭閉上眼睛,淡淡地回答道。
這套沙發還是楚傾眠幫他買的,和她辦公室的一樣,大小姐嚴選,很適合疲憊的時候休息打盹。
想到這裡,明明才剛起床,蘇成意卻感覺昏沉的睡意再度席卷了上來。
大概是身體的自我保護功能作祟吧,嚴重的負麵情緒冒頭的時候,身體就自動變得嗜睡,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逃避手段。
“你嚷嚷什麼,嚇我一跳。這不是玻璃杯子麼,茶幾也是玻璃的,有點動靜不是很正常!”
徐洋偷偷瞄了一眼蘇成意的臉色,馬上就忍不住開口替他說話。
在他的印象裡,意總一直以來都是個玉樹臨風的形象,是個泰山崩於眼前也會麵不改色的人。
然而算起來才幾天沒見,此刻的他清臒蒼白,像是生了一場傷筋動骨的大病。
所以,就算來見他的時候帶著一肚子的怨懟,這會兒也都已經全消了。
作為兄弟,隻想問問他過得怎麼樣。
“你給我閉嘴,誰讓你說話了?”
韓冰抓起身後的抱枕就狠狠砸到徐洋頭上。
和徐洋不一樣,韓冰這次來找蘇成意,完全是抱著興師問罪的目的,絕不會因為他看起來也慘兮兮的就心軟。
因為韓冰剛剛見過楚傾眠了,知道世界上還有她這個比蘇成意心碎難過一百倍的人在。
說實在的,才短短幾天,韓冰見到自家閨蜜的時候,差點都不敢認。
她清減了那麼多,眼底青黑,手上的針眼密密麻麻,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得走。
楚傾眠見到韓冰推門走進來,原本是牽動嘴角想笑一笑的,結果下一秒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這場麵嚇得韓冰差點膝蓋一軟跪地上,以為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鼻頭一酸就跟著陪哭起來。
聽聞綁架案的時候韓冰嚇得麵如土色,打斷了她好幾次讓她先彆說,她要緩一緩。
再然後聽到後來的事情,韓冰更是差點背過氣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尖利得拔高了八個度。
“眠眠你說什麼?蘇成意他一直都有在跟陳錦之談戀愛?!”
韓冰實在接受不了這個現實,難以置信地反複發問:
“你確定嗎眠眠,會不會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是不是他被人威脅了,這是要必須要跟你分手,所以找的破爛借口?”
病床上的楚傾眠費力地撐起身體,伸手捂住她的嘴,搖搖頭道:
“小聲一點,外麵高叔和韓叔可能還沒走遠。”
她這話一出,韓冰算是確信了,這就是真的。
否則楚傾眠不會這麼小心,因為她怕這件事情被楚家其他人聽到之後,會對蘇成意不利。
“他媽的!!!”
不得不說,韓冰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怒發衝冠是什麼意思,反複在病房裡踱步,走來走去。
“蒼天呐,這天殺的蘇成意都乾了些什麼啊?!”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刀來,槍來!!!”
等到她終於冷靜下來之後,楚傾眠才歎了口氣,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來。
韓冰望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通紅的眼圈,隻覺得也要跟著心碎了,趕快走到她旁邊坐下來。
“沒事啊眠眠,個天殺的死渣男,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我他娘的非得砍了他不可,氣死我了”
楚傾眠沒有回答,隻是湊近了一點,伸手緊緊抱住她。
韓冰嗅到她身上的藥水味道,鼻頭一酸,頓時覺得語言真是蒼白無力的。
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勸她才好,隻好用力回抱住她,輕聲安撫道: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楚傾眠蹭了蹭她的肩膀,眼淚慢慢滲到她頸窩裡。
“舍不得,冰冰,我好舍不得。”
“.”
憤怒和心疼交織在一起,韓冰隻覺得她整個人也要碎了。
那時候,她隻想著見到蘇成意之後,她就要將積蓄的怒火全部宣泄出來,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攻擊他,詛咒這個辜負彆人真心的狗渣男。
彼時,靠在病房門口聽完了全程的徐洋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
他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向林桐,抓住對方的肩膀反複劇烈搖晃。
“你聽到她們在說什麼了嗎?聽到了嗎?老天爺,是我得了妄想症了嗎?
這不是真的吧,肯定是我幻聽了吧?木頭你他娘的說句話啊!!!”
徐洋忍不住往自己的臉上拍了一巴掌,掌心和臉頰的疼痛提醒他這並不是個荒誕離奇的夢。
林桐被他搖來晃去,後腦勺在病房的牆上磕了一下,卻也不覺得疼痛。
他滿腦子都隻有一句話:完了,這下全完了。
修羅場真的炸了,楚傾眠和陳錦之都知道真相了。
而他這個僚機居然是塵埃落定之後才知道的消息.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
徐洋鬆開抓住他肩膀的手,順勢在旁邊蹲了下來。
林桐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瞧見徐洋這一副很受打擊的模樣,一時間心生同情。
徐洋一直以來都把蘇成意當成最好的兄弟,同時也是他的頭號支持者,天天嚷嚷著“意總就是正義”之類的。?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