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經紀人(暫代)之後,商葉初又回到了緊鑼密鼓的拍攝日程之中。
小越的戲份不算多,今天終於拍到了最後一場。拍完這場戲,商葉初就在《啞婆》劇組殺青了。
這場戲也是需要商葉初演技爆發的重頭戲。
這場戲就是永富之死。
小越的親人相繼離世,每一次,需要商葉初表現出的情緒都是不同的。蘋花是久病而亡,小越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悲傷需表現得平緩、茫然、悲慟涓涓而流。永娟的死訊是後來知道的,時移世易,小越傷心不足,唏噓更多。啞婆之死是全片最後一個鏡頭,並不需要商葉初表演。
唯有永富之死,是最複雜、最深沉、最難演的。
小越高考結束後不久,永富雙手卷入機器,手臂被截斷,陷入了極端的自厭自棄情緒中,終日以淚洗麵。整個家庭都籠罩在深深的痛苦之中。
十指不沾陽春水、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小越,不得不開始替父親做家中雜事農活。小越的事情做得很差,夾在家庭瑣事和日益瘋癲的啞婆中間,左支右絀,心力交瘁。
永富看在眼中,更是加深了這種痛苦。
小越的高考成績出來了,是一個極高的分數。足以讓她有個好前程。這個小小的、命途多舛的家庭,終於有了一瞬間短暫的喜悅。但喜悅之後,更深的痛苦隨之而來。
小越的分數足以讓她考取遠方城市的一所一流大學,那也是小越一直以來的夢想。但如今永富失去生活自理能力,整個家庭都離不開小越的照料。也就是說,小越基本上已經寸步難行了。
理想與現實的拉扯幾乎拖垮了小越,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愁容,逡巡在父親眼前。
這一切被永富看在眼中。
是為了遙遠的理想拋棄家庭,還是為了小小的家庭背棄理想?
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永富替女兒做出了這一抉擇。
在一個夕陽灑滿天際的傍晚,永富趁著小越不在家,一個人跌下炕頭、邁過肮臟的尿盆、走過滿地的垃圾,走到了放雜物的小櫃子前。
小越長久不理家事,不知道這個櫃子裡有什麼。但永富知道。
永富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腳打開櫃門,夠出一瓶農藥,然後用牙齒和斷臂,費力地打開瓶蓋。
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永富叼著農藥瓶子,將農藥一飲而儘。喝完之後猶嫌不足,還去舔流在地上的農藥。
等小越回家的時候,一切都結束了。
永富躺在地上,神色猙獰,雙目緊緊閉著。
也許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他是極端痛苦的。但同時,卻又詭異地瞑目了。因為不必做女兒的拖累,因為終於得以結束這苦難的一生。
而小越,在看到父親的屍首那一刻,心裡的感受又是什麼樣的呢?
悲傷?絕望?心死如灰?痛苦?震驚?茫然無措?沉默?空茫?意料之中?
會不會有那麼一點的,如釋重負?
這種感情太厚了,成分也太複雜。商葉初對著劇本揣摩了好幾天,把全劇組從齊鳴老師到永富那個演員騷擾了一個遍,還跟原作者溝通了數次,依然沒有把握能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