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裴徽的笑容很明朗。
時隔多年未見,歲月在你們身上雕鐫密密細痕,你能清晰感受到裴徽的改變,並以此警告自己清醒,卻還是被他的笑容拉回舊記憶。
你很喜歡裴徽的笑容。
清朗的少年,乾淨的白校服,正午的陽光正好。
在你回頭間,少年揚起的明媚笑臉要比陽光還暖,似乎你與裴徽的每次對視,少年都會對著你彎唇。
或淺笑或朗笑,他總是含笑看著你,清晰吐念你的名字:“白葭伊,白同學。”
真奇妙。
裴徽的笑容一如往昔,可是你們人變了,身份變了。
裴徽用少年時的笑容,喚出你此刻難堪又與他對立的身份,一雙棕瞳不加遮掩的定在你身上,讓你芒刺在背。
箍在腰間的手臂添了幾分力,裴襲察覺了你的走神。
你蒼白恍惚的麵容,儘數落在兩個男人眼中,裴徽擋在你們麵前,關心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舒服?”裴襲替你開了口。
在裴徽的注視下,他將你往懷中擁了擁,很親昵的與你抵額蹭頰,語調低淡,“看著是沒什麼精神。”
“回屋接著睡吧,午飯我給你端上來。”
說著,他作勢要帶你回去。
可你好不容易才能從房間出來,你不敢想,裴襲口中的睡是指哪一種睡,你真的招架不住了。
“彆……不要!”你被嚇壞了。
著急抓住裴襲的手,你顧不上裴徽的想法,可憐兮兮對著他搖頭,“我、我沒有不舒服,我不想回去。”
裴襲垂眸看著你,停了動作。
過長的眼睫投落陰影,使得他在垂眸看人時,總顯得情緒難測。
“沒有不舒服嗎。”明明是沒有起伏的語氣,偏偏裴襲還要做出親昵姿態,修長白皙的手撫摸著你的臉頰,“那怎麼臉色這麼白?”
不像關心,更像警告。
眼睫難以控製的抖動,你抽了抽鼻子,胡亂編著理由,“可能是……沒睡好。”
應該說,是整夜沒睡。
裴襲“哦”了聲,語調拖長,重複著,“沒睡好啊。”
他露出很淺笑容,“吃完午飯,我抱著你睡。”
“你呢?”話題說轉就轉,裴襲看向還杵在你們麵前的裴徽。
微妙的字句停頓,引人誤會,就在你抬頭的下一秒,聽到身旁男人似笑非笑問:“你不去吃飯?”
你們下樓,裴徽是上樓,很明顯並不是去餐廳。
兩個男人的目光對上,一個不卑不亢,一個不冷不熱,裴徽直挺挺站著,不過幾瞬再次露出笑容,“當然。”
“剛好餓了。”
轉身,他先你們一步下了樓。
06
裴家的家宴不隻一天,要持續到年後,在這期間,你與裴襲一直住在老宅中,裴徽同樣如此。
你總感覺,自你們住入老宅後,裴襲的性情愈發陰晴不定難以捉摸,每天的餐時與夜晚成了你最難熬的時刻。
因為夜晚的難熬,困頓的你爬不起來吃早餐。至於午餐與晚餐,無論裴襲多忙,都一定會回來陪你一起吃。
一大家子人,從桌頭坐到桌尾,你坐在裴襲的身旁,對麵是裴徽。
說是回來吃飯,可大多數時間裡,都是裴襲幫你夾菜添湯,這麼一尊煞神坐在你的身旁,其他看不過眼的親戚想找你麻煩都沒有機會,對著你不陰不陽開句玩笑,也會被裴襲一個眼神嚇退。
“吃。”將去殼的蝦仁放入你的餐盤,裴襲淡漫開口:“不相乾的人不用理。”
你埋頭吃飯,能感受到諸多落在你身上的目光,輕輕嗯了聲。
你想,如果不是每晚被折騰到快要散架,裴襲在飯桌上的表現,稱得上好丈夫。可惜,你們的聯姻已經讓你吃夠教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不夠對等的婚姻背景下,他在餐桌上的溫柔體貼都是明碼標價。
他在外人麵前把你照顧的越好,夜晚索取得就越凶,並霸道的不給你任何拒絕的機會,無論是什麼,你都隻能承受。
“等一下。”當裴襲再次往你碗中添菜時,向來沉默沒有存在感的裴徽忽然出聲。
先是看了你一眼,他微微笑著,“哥是忘了嗎?嫂嫂不吃香菇。”
飯桌上靜了瞬,老太爺抬了抬眉。
裴襲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是嗎。”
漆黑的眼瞳緩慢移動到你的臉上,你頭皮發麻,不等裴襲開口,就將他夾來的香菇塞入口中,嗓音軟軟勉強撐起笑,“我吃的。”
裴徽不依不饒,“你不是……”
你打斷,“我早就不挑食了。”
不是為了討好裴襲或是彆的什麼,而是早在發現自己隻能當家族傀儡時,你就強迫自己接受所有的不喜歡。
香菇而已,是不喜歡吃而不是不能吃,你隻是不喜歡它的味道,並不是吃了會死。
比起被父母打壓強迫,被玩弄被欺騙被拋棄被聯姻……吃香菇的勉強已經算不上勉強,說起來,你後來接受香菇的味道,是因為裴徽。
他是唯一發現你不愛吃香菇的人,當時他點了點頭,說:“我記住了。”
後來和你告白時,他說的是:“你不喜歡吃香菇,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