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眨著眼,語速極快地說話,神思因方才的內容而混亂。
芙嫣沒吭聲,她的唇被他捂著,他掌心是淡淡的檀香味,她安靜地想了想,在他掌心裡動了動唇瓣,像是要說話般。
不渡猛地意識到不對,倏然收手,錯愕地與她對視。
她方才……
潮濕,柔軟,溫熱,不止是她的唇瓣。
芙嫣緩緩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手裡的書,極慢地舔了舔唇瓣。
不渡一張菩提麵硬生生燒成了無邊火。
謝殞並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又或者說,他其實知道,但他寧願不知道。
他暫時離開了秘境,在照夜宮的護山大陣外找到了魔氣的來源。
對方似乎還在意猶未儘,還想再找個替身進去,謝殞出現得突然,但他並非完全沒有料到,所有全身隱藏在黑氣之中,並未被他發現真麵目。
可發現不發現又如何?一樣是暴露了魔界的企圖罷了。
“無垢帝君。”
分不出男女的聲音在黑氣中蠱惑著。
“高高在上的無垢帝君竟然也有違背天規的時候,我還以為隻有我們魔族會做這種事呢……真有趣啊帝君,您來人界做什麼呢?保護少帝曆劫嗎?可我怎麼聽說,少帝是因冒犯您才受了神罰,要這個時候下凡曆劫的呢?”
謝殞眉目不動,冰白的手結印凝起一道水色的神弓,黑氣中頓時逃到很遠的地方,隻將聲音送過來。
“帝君是想乾涉少帝曆劫嗎?天帝都不會做的事,無垢帝君竟然會做嗎?您和少帝在十重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真是太好奇了,我一定會搞清楚的~你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防備著,就算你可以,少帝就願意被你這樣‘關照’嗎?”
“她可是前塵皆忘啊,你的乾涉或許會傷害到她不說,她若是想起來一些事,你覺得她會怎麼對你?”
最後的話音落下,黑氣已經消散不見,這僅存的短暫時刻,也足夠謝殞猜測到他的身份。
至少是魔帝座下護法的修為,又或者說,可能是魔帝親至。
若真是如此,他更不能離開芙嫣。
他必須一直和她在一起。
但那魔的每句話他也都聽見了。
他的乾涉或許會傷害到她,讓她曆劫失敗。
她若是知道一切,又會怎麼想他。
謝殞懸於空中,罡風吹得他衣袂錚錚作響,不多時,天上落下一道燦目的流星,謝殞抬眸望去,眉心銀色神印端肅清冷。
流星墜到他麵前後停下,緩緩化作一道白色身影,是司法上神霜晨月。
“奉天帝之命,請帝君回仙界。”霜晨月手握法器天之書,書上仙法浩蕩,是規則之力。
若是彆的天族神仙,此刻早已伏法,但謝殞超脫法則之外,他之所以遵守所謂的天規,隻是因為他願意遵守。
換言之,他才是規則本身,他不願意遵守的時候,天規又如何?一堆無用的文字罷了。
“還請帝君不要為難臣下。”霜晨月慢慢道,“您總不希望陛下親自來吧。”
謝殞唇瓣過於紅,襯得膚色越發蒼白。
他沒話和對方說,轉身要走,霜晨月不得不動手,可他怎麼可能是謝殞的對手,謝殞頭也不回,隻稍稍側目便輕而易舉地躲開了司法上神的全力一擊。
霜晨月沒放棄,天之書飛快翻頁,白色的光不斷襲向謝殞。
謝殞像是耐心告罄,右手一抬,金色的光擋回了霜晨月所有的攻擊,光芒散去後,他人已消失不見。
霜晨月蹙眉望向被謝殞結界保護的照夜宮,他倒是可以進去再做打算,可闖入結界免不得要掀起很大的動靜,若是波及到曆劫的上神和少帝就不好了。
不過……
霜晨月合上天之書,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秘境內,謝殞落地,胸口氣血翻湧,擰眉吐出一口血。
血仍然是金紅色,卻也不止是耀目的金紅色。
他攤開掌心,看著從指縫落下的血,那裡麵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絲絲黑色。
他可淨化萬物,可萬物也在褻瀆他。
謝殞很清楚他現在該立刻回洪荒內煉化體內汙穢,可是。
他神識裡看見芙嫣與不渡在一起,看見他的手捂著她的唇,看到他麵色緋紅,她輕舔唇瓣。
他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
他好像有些明白為何芙嫣寧可挖了心頭血,修為倒退,也要在他去和雲淨蕪虛假的定婚禮之前將他囚禁在十重天了。
真心愛慕過,又怎麼可能做得到拱手相讓。
他也做不到。
幾乎下一瞬,他便來到芙嫣身邊,將本來和不渡在一起的她帶走。
他的手蒙著她的眼睛,帶她遠遠離開對方。
“凝冰君?”
芙嫣一下子就猜中了是他。
謝殞看著手下那熟悉的鼻子和唇瓣,聲音很低:“如何知道是我。”
“你身上的味道。”芙嫣平靜地說,“曇花香,很淡,很好聞,也很好辨認。”
“照夜宮弟子十個裡有九個身上有曇花香。”
芙嫣脫口道:“你不一樣。”
謝殞捂著她眉眼的力道一鬆。
她拉開他的手直白地望向他,就那麼一直看著,看他的人,看他染血的唇瓣,還有他身體的線條,視線直接得要命。
“你不一樣。”芙嫣說,“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本能地可以區分出來。”
謝殞曾經麵對她的遊刃有餘、固若金湯全都崩塌,他近乎頹喪地垂下了手。
“你流血了?”芙嫣突然靠近,盯著他的嘴角,“你會流血,說明你真的不是殘魂。”她思忖,“看來五百年前凝冰君並未死於那場人魔大戰。”眼睛一抬,“可君上既然還活著,為何要讓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隕落了?”
……他怎麼可能還活著,他的曆劫身的的確確已經死了,可他沒辦法告知真相。
他不擅長撒謊,便乾脆不說話,芙嫣等了一會不想再等。
“君上答應給我傳承,說這份傳承和我想得不太一樣,應該就是不一樣在你還活著吧?”她問,“不管有什麼不一樣,我都想知道——君上既已答應,又打算何時將‘傳承’給我?”
雖然她還不明白他為何選擇自己,為何這危險重重的秘境連照夜宮宮內弟子都不放過,獨獨引導她來到他麵前,但這不妨礙她急切地想變得強大。
謝殞:“我已經給你了。”
芙嫣一愣:“什麼時候?”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冰冷的溫度激了她一下。
她顫抖著低頭,看見他輕輕撩開她的衣袖,紅紗襯得他手指越發白得沒有血色。
他的手指漂亮極了,勻稱修長,指腹一點點攀上她手臂內側金白色的曇花……那是他留下的。
明明隻是輕撫她的手臂,摩挲著那朵曇花印記,動作甚至青澀極了,可氣氛卻曖昧到了頂峰。
青澀的動作帶來的,是無邊無際的情澀。
芙嫣莫名手臂發酥,忍不住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