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2 / 2)

“為何這樣看我。”

“……多謝。”

“不必言謝。”

謝殞凝視她片刻,慢慢道:“答應了給你傳承,我不會食言。”

“君上言而有信,是真正的君子。”

“是嗎。”謝殞停頓了一下,“要讓你失望了。”

芙嫣眼睫輕動。

“我不是什麼君子。”他似自嘲般勾了勾嘴角,很快執起她的手,溫柔地撩開她的衣袖,看著上麵的金白色曇花印記,“這裡不合適,隨我去一個地方,我將餘下的給你。”

芙嫣如今的脫胎換骨是因蝶繞枝,獲得的靈力也都是她百年來自己修煉所積壓的。

真正屬於謝殞的傳承原本該在她靠自己走出秘境時給她,但後來是金羽碎拿出了龍族護心鱗,由謝殞開啟秘境讓幸存下來的人出去了,算不得是她靠自己。

所以她問:“我如今這樣可以嗎?”她有些遲疑,“達到君上的要求了?”

要求?不,謝殞對芙嫣沒有任何要求,他怎麼還會對她有任何要求。

之前隻是擔心變化太多,令她曆劫失敗罷了。

他原本是不想……或者說不敢乾涉太多的,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底線在哪裡,所以他隻能這樣下去了。

他唯一能保證的是不讓仙界眾人曆劫失敗,其他的他什麼都保證不了。

“你可以。”他緩慢卻極為肯定道,“你不必達到我的要求,我對你沒有要求,若非要說有,你便是我的要求。”

她就是他所有的標準。

芙嫣沒有言語,垂眸抱住玉簡和他離開。

無塵居是謝殞在照夜宮的洞府,現已化作秘境,不是個適合修煉的地方。

於是他帶她去另外一個地方。

照夜宮這座天然洞窟非常非常大,越靠近無塵居的地方越深,也越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好在有無數的曇花盛放照明。

謝殞帶她走過一座水晶橋,在橋的另一頭看到一片巨大的湖,湖中靈氣濃鬱,湖邊有些弟子在說話,謝殞氣息全斂,不欲惹人注目,芙嫣就也跟著斂了氣息,是以那些弟子沒發現。

路過的時候,芙嫣元嬰期的視力很清晰地看見了他們在做什麼——那是兩名男弟子一名女弟子,女弟子手裡捧著一隻玲瓏鏤空雕花銀球,球裡嵌著碎玉和絲線,甩下來時有清脆的響聲和漂亮的閃光,絲線柔韌,甩到一定程度會自動收回,很是有趣。

女弟子玩得很開心,兩名男弟子不斷在誇讚她甩得遠,芙嫣的目光在那銀球上定了定,緩緩收回目光。

一回眸,發現謝殞正無聲地站在前方等待,她點點頭說:“走吧。”

越往前走,周圍的氣溫就越低,光線也越暗,連曇花都少了。

芙嫣跟著謝殞,倒也沒什麼擔心,隻是走得時間有些久,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

所幸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謝殞停下腳步,推開一扇門,風吹過來,兩人衣發瞬間淩亂,芙嫣眯眼去看,前方竟是懸崖。

照夜宮是洞窟,洞窟的儘頭是懸崖峭壁,此刻外麵也是黑夜,懸崖下是一望無儘的海,海浪卷著無儘的黑暗襲來,芙嫣眯了眯眼。

謝殞將門關上,帶芙嫣走到懸崖邊一條極窄的小路,雖然修士都可用法器或者禦空飛行,但這樣走著還是有種難言的膽戰心驚。

這條路不長,很快就到了頭,芙嫣在謝殞前麵看見了一間很小的屋室,屋室緊鄰峭壁而建,看起來有些陳舊,他撩袍上前,開門進去,芙嫣緊隨其後。

屋室裡麵也不大,最多也就容下他們兩人,正堂有一副弓架,上麵空的,下麵有蒲團,應是打坐用的。

“就在這裡。”

謝殞走到側室,那裡有一張榻,一張幾案。

他將幾案移開,盤膝坐下,朝她招手。

“來。”

芙嫣等了這麼久,終於可以拿到完全的傳承,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她快步過去,盤膝坐到他麵前,緊盯著他的雙手。

謝殞其實也沒做什麼特彆的舉動,他由她看著結印——那實在是雙漂亮的手,不管是拉弓、結印或是彈琴,都非常好看。

他結印的動作也很優雅從容,芙嫣見過不少人結印,她自己也結印,但速度和流暢遠不如他。

她心跳莫名有些快,慢慢移開視線,卻聽謝殞好聽的聲音說:“看著我。”

芙嫣頓了一下,轉回頭來。

“手。”

她將手伸過去。

謝殞單手凝聚靈力,用另一手將結印的光打在她手心,芙嫣掌心一冰,凝冰君凝冰君,他的一切好像都帶著冰冷的溫度,她是火靈根,這冰火兩重天,實在是有些……

“彆動。”

他低聲叮囑,按住了她的手,芙嫣咬了咬唇,呼吸有些淩亂。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謝殞的手好像熱了一些。

“很快就好。”他音色壓低,溫和地淌過耳畔,“若難受……我在這裡。”

芙嫣當時沒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當他真的開始將傳承給她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實在不比脫胎換骨好受。

她痛得痙攣,沒有扭捏地跌入他的懷抱,謝殞低下頭,額頭與她相抵,她隻覺最私密的靈府為另一人打開,那人裹著冰雪的氣息而來,將她火熱的每一處都溫柔如水地安撫下來。

芙嫣喟歎一聲,好受了不少,謝殞卻渾身緊繃,岌岌可危。

他在做很危險的事。

不僅是因為神識與她相交,更是因為在她原本安排好的命格裡,她在秘境便會拿到全部傳承,他已是個“死”人,除了留下傳承隻會存在於傳說之中。

相對的,芙嫣要在秘境裡遭受比脫胎換骨強上幾十倍的痛苦,根本不是眼下謝殞安撫過的程度可相比的。

在雪覆閣裡,她也該九死一生拿到功法,但因著謝殞替她掃除障礙,她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她所有該得到的好處,都得到了。

但所有該受的苦都沒真正受到。

她這樣真的不會影響曆劫的結果嗎?還真不會。

因為謝殞並不是將坎坷全都抹去的。

他是在……代替她。

藏葉在暗處看著芙嫣平靜舒適地靠在謝殞懷裡拿到傳承,而謝殞白衣染血,長發淩亂飛舞,劍眉緊蹙,額頭布滿汗珠,發絲黏在額角,破碎不堪。

他把所有該受的罪都受了,還要遭受反噬……藏葉閉了閉眼,緩緩消失在暗角裡。

這已經超出他可以管的範圍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好像亮了,芙嫣從亮光中睜開眼,卻發現這光不對。

她愣了一下,記起昨夜的事,猛地坐起來,卻發現……她是在一人懷中。

那人也在睡,氣息安靜得過分。

芙嫣垂眸去看,謝殞衣衫淩亂,被她靠著的位置皺皺巴巴的,長發散落下來,鋪滿了地麵,鴉羽般的黑發散發著溫順的光。

她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視線從他腰封微散的細腰上移,定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那雙刺目的紅唇上。

他唇破了,有乾涸的血跡,像隱忍過巨大的痛苦。

發生了什麼?

芙嫣還有的記憶是他仿佛與她神魂相交,安撫了她那時巨大的痛苦,再後來她就睡過去了。

她彎腰將謝殞的發冠摘下,幫他放開所有的頭發,然後傾身過去摸了摸他的臉,他皮膚很好,冰白如玉,摸上去也涼涼的,很柔軟。

她沒意識到多摸了一會,但謝殞沒醒,沒任何反應,她終於發覺了一點不對。

她低下頭去,側耳感受他的心跳,有些微弱,但還在。

再去探他的呼吸,有,但也很微弱。

他額頭甚至還有汗沒乾。

芙嫣擰眉半晌,有了猜測。

她體內是澎湃到幾乎外泄的靈力,他卻好像被耗乾了精氣一樣,顯而易見是為了她。

她緩緩站起來,彆開頭不去看他,似乎這樣就能心無旁騖。

她試圖尋找其他的轉移注意力,然後就發現這裡照明的其實不是真正的日光。

她走到窗前朝外看,昨夜看到的懸崖峭壁是真,小小屋室是真,大海也是真的,但……大海上的天空依然是漆黑夜幕,在那夜幕上,數不清的漂亮寶石代替了星宿,一顆一顆,閃閃發光,為這屋室與海岸帶來光芒。

最閃亮的要數一顆發著日光的寶石,它幾乎讓這裡真的如白晝般亮著。

芙嫣僵在原地,頭疼欲裂,不斷有畫麵閃過,卻始終抓不住一個。

好熟悉。為什麼。

好像在哪來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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