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書!要是兒子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女人語氣凶狠,可惜聲音裡夾雜的哭腔與抽噎聲讓她的話變了番意味。
“醫生看了,說沒有大礙,怎麼還是不醒呢……”蘇書背著手在房間踱來踱去,煩悶不堪,拿出煙盒的手又把煙盒塞回了褲兜。
蘇灼的意識擺脫了沉重深淵後漸漸回歸身體,女人輕聲的抽泣與沉悶的一下下敲在地板上的家居鞋聲漸漸清晰,聽起來是那麼的陌生。
“小灼啊……”
身體被抱住了,很柔軟,很溫暖。
是媽媽嗎?
他車禍沒死成啊……
蘇灼抬起沉重的眼皮,女人立刻發現了他的蘇醒,高興的湊過來,那張媽媽年輕時緊致嬌俏的臉嚇了蘇灼一大跳,女人卻已經緊張的開始問東問西,指揮著如釋重負的蘇書到廚房端粥過來給寶貝兒子喝,蘇灼皺了皺眉,小小的精致的臉上露出這種表情看上去著實可愛,又被女人捏了兩把臉。
“媽媽?”
一說話蘇灼就馬上閉了嘴,這稚嫩的奶娃娃音是什麼鬼?他低沉磁性曾經被誇過聽了就有懷孕衝動的男低音呢?!
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蘇書端過來的粥,蘇灼這才搞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從來沒想過,他寫小說寫了那麼久,參加各類相關競賽的獎都拿了一櫃子,有一天竟然會像自己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重生回了小時候。
更加沒想到過,按係統所說,自己本來該是重生後穿越過來,隻是穿錯時間段了。
這一次的事情是嚴謹的爸爸蘇書所犯過的為數不多的錯誤裡不大不小的一次,蘇灼聽媽媽念叨過,所以有點印象。
這次是全家人出去玩,結果前座放滿了東西,小孩又自己貪玩要去蹲尾箱,在開車的時候被甩出來了,在水泥馬路上滾了好幾圈,記憶中媽媽說他一點傷都沒受,就是一身灰撲撲的,真是福大命大。
但這次甩出去之後他暈了兩天,現在才醒過來,急壞了蘇爸蘇媽。
蘇灼醒來後蘇書帶他去醫院做了個體檢,還拍了片,確定沒事後蘇灼也說沒有不舒服,這才鬆了口氣,放下了高高提起的心。
蘇灼家在馬家村,家庭環境可以說是村裡最好的了,那裝修雅致的小洋房可招村裡孩子喜歡了,但這不是蘇灼記憶中的房子。
小時候的事,蘇灼都忘記的差不多了,殘留的印象還是老媽翻著泛黃的照片懷念之前的日子,好像說是在農村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有點抑鬱症的傾向,爸爸為了給她散心陪她在她閨蜜嫁的村子裡住了一年多,之後蘇灼出了意外差點殞命,就舉家搬回了城市。
閨蜜嫁的村子。
蘇灼口裡低喃著這幾個字,想到後來老媽對李欣沁奇怪的容忍度,李欣沁乾了什麼壞事老媽不是沉默就是忍著,年少氣盛時他還一度因為這事情跟老媽鬨過脾氣,難道說,李欣沁是老媽閨蜜的女兒?
不對,那麼多壞事,就算是閨蜜估計都是無法容忍的,更何況隻是無親無故的閨蜜的女兒,老媽又不是聖母,殺伐果斷的時候他也見過,這裡麵一定有什麼隱情,不過他的猜測可能是對的,李欣沁雖然被他姑姑收養了,但跟姑姑姑父關係並不親近,反而對老媽總是一副又愛又恨的糾結樣子,他臨死前她綁架了爸爸媽媽,他可是聽見她在電話裡喊兩位老人爸爸媽媽。
難道這是那個瘋子的自我腦補?算了,光是猜想也沒什麼用處,隻要驗證了當初一定發生了重要的,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事情就夠了。
想到解決了隱情就能從根本上杜絕李欣沁這個瘋子的接近,蘇灼深深的呼吸一口鄉間清新的空氣,咧開嘴角。
馬家村離城市較遠,村的麵積不大,村民靠果林和稻米賺錢,房屋都是粉刷過的水泥房,屋頂鋪著亮閃閃的琉璃瓦,生活條件還是非常不錯的。放眼望去皆是水田和後麵的山上鬱鬱蔥蔥的果樹,不得不說,這裡的空氣真的是城市比不上的,也有利於媽媽放鬆心情自我治療輕微抑鬱症。
清涼的溪水流淌過小小的腳丫子,李欣沁抬頭看了一眼走在那邊馬路上的蘇灼,又低回頭看著自己的腳發呆,但屁股底下的大石頭卻好像發熱了,燙的她渾身不自在。
那個小男孩叫蘇灼,他媽媽跟她媽媽關係很好。但蘇灼很傲氣,長得好吃得好穿得好一看就像個小王子的蘇灼從來都不願意和她一起玩,還故意看一些她看不懂的書來嘲笑她,他是個大壞蛋,蘇阿姨那麼好,經常給她買東西,她媽媽說過蘇阿姨很有錢,她找阿姨買多少東西阿姨都會給她買,蘇灼根本不配做蘇阿姨的兒子!
低垂著頭看上去又矮又小的李欣沁想著蘇阿姨的好和有錢,不由得想到了村裡人的打趣,說她皮膚那麼白蘇阿姨又對她那麼好,說不定她根本就是蘇阿姨的女兒呢。如果可以當蘇阿姨的女兒,那蘇灼所有的東西,都會歸她吧,她會有有錢的讓人看到就羨慕的爸爸媽媽,而不是有個做農民的爸爸,上學還會被同學恥笑。
當蘇阿姨的女兒真好啊。
李欣沁從美好的想象中清醒過來,突然發現自己腳踝上黏著一根黑色的螞蝗,還在不停往皮裡鑽,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把腳從水裡抽回來,呆坐在地上卻根本不敢去碰那螞蝗,看到鮮紅的血越流越多,李欣沁鼻子一抽,大聲哭了起來。
“小妹妹怎麼了?”就在不遠處的蘇灼跑過來,李欣沁也顧不得他是蘇灼了,抽噎著指著腳踝,蘇灼乍一看到這麼粗壯的螞蝗也嚇了一跳,但螞蝗的一小部分已經鑽進肉裡去了,蘇灼咬咬牙,抑製住對軟體動物的害怕,扯長衣袖裹住手掌,隔著布捏住螞蝗用力一扯!
臥槽臥槽黏黏滑滑的還在手裡動來動去!!!
心裡嚇尿的蘇灼把差點沾上他皮膚的螞蝗用力一扔,螞蝗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掉回了小溪裡,愉快的遊走了。
李欣沁不知道蘇灼怕螞蝗怕的要命,內心大大鬆了口氣,隻看對方那樣鎮定自若而自己卻又哭又鬨連怎麼辦都不知道,當下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陰沉著臉提上鞋子光腳跑了。
“沒事了,彆怕。”盯著溪水確認螞蝗遊走的蘇灼回頭安慰害怕的小蘿莉,身邊卻空無一人,蘇灼困惑的轉頭,看見了在馬路上跑的女孩,“誒……這是害羞嗎?”
就著溪水洗乾淨剛剛捏過螞蝗不但有粘液還有血的袖子,蘇灼問到了李欣沁家的地址,走到了李欣沁家,想看看這個他完全沒有印象的媽媽的好閨蜜是不是名副其實的好閨蜜,畢竟很多大人在對待小孩子時最容易露出自己的本來麵目了。
“誒,蘇灼,怎麼有空過來玩了,你媽終於沒要你在家裡不停的看書啦?”
門口剝著花生的女人一看到蘇灼,打趣著說,放下花生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就伸手過來拉蘇灼。
蘇灼下意識退了一步,躲過了女人的手。
女人常被太陽曬的微黑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收回了手,語氣也不那麼客氣了。
“蘇灼還是不喜歡跟人親近啊,一身城裡孩子慣出來的毛病,這點你可要向欣沁學習一下,看我們欣沁多麼懂事啊。”
蘇灼攏了眉,已是對李欣沁媽媽印象極差,難道她以前隻要在他一個人時都這麼跟他說話的?
“阿姨,媽媽說要我來找欣沁玩。”
媽媽的確在他出門前這麼說過,不過隻是提了一句,媽媽一直都不會太過於插手他自己的選擇,爸爸說這是媽媽作為畫家的感性,覺得孩子都是不應該被父母過於束縛的。
“你不是不喜歡欣沁嗎?”女人陰陽怪氣說了一句,想到是他媽叫他來的,硬是擠出來一個笑臉,“欣沁還沒回來,估計是去山上背書了。”
去山上背書……這句話怎麼那麼詭異呢?
“阿姨,為什麼你家還是木房子啊?”
這還是蘇灼在村裡見到的第一幢木房子,老媽的閨蜜那家庭條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怎麼還住木房子?
“新房子還在建呢。”女人一臉不愉快,“欣沁沒在家,你自己去玩吧,不要去打擾欣沁背書,她期末要考第一名的,可不像你,現在書都不讀了。”
兩麵三刀,尖酸刻薄。
蘇灼乖巧的走了,也沒心情再去村子裡看看,直接回家了。這樣一個女人,以好閨蜜的名義待在媽媽身邊,簡直是在媽媽身邊放了顆炸彈!
家裡飄蕩著油炸糯米粉的香味,蘇灼換了家居鞋到廚房一看,媽媽按扁一塊綠色的生糯米粉粑粑,放進油裡,旁邊的碗裡放著好幾塊炸的金黃的成品。
“媽媽,這是什麼?”
“水蜜花粑粑,快來嘗嘗媽媽的手藝,這可是媽媽第一次下廚。”
蘇灼拿了碗夾了塊水蜜花粑粑,一口下去水蜜花的清香和糯米粉的酥脆結合在一處,是他從來沒吃過的味道,但還挺不錯的。
“好吃嗎?”
蘇母笑著看著蘇灼。
“好吃!”
蘇灼果斷豎大拇指。單看媽媽這開心的樣子,很難想到她竟然會有抑鬱症,不過還好,在他前世時,媽媽一直無病無災的,這抑鬱症也沒有再來打擾她。
蘇母聽了誇獎想揉揉蘇灼的頭,卻因為手上沾了糯米粉不好下手,但隻看兒子一臉媽媽真棒的表情心裡就舒暢的不得了,她的寶貝兒子真是越來越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