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的是什麼?......塔?”齊師傅愣了愣,看看我還泡在水裡的雙手,納悶地說,“徒弟,你準備當托塔天王呢?”
我解釋道:“這池子太深,水太渾,剛一潛到水底,我就看見兩個小塔......”
“你彆廢話了。你的手快被凍傷了。趕緊拿上來看看!”齊師傅直接打斷我。
“好。”
我慢慢把兩隻小塔舉出水麵,像商朝占卜師虔誠舉著一片裂紋龜甲,準備昭告國運。
它們一紅一綠,就像兩隻圓燈籠臥在我手心。我小心翼翼把兩個塔翻轉過來看看,也沒有發現明顯的氧化痕跡。這才鬆一口氣。
大家也紛紛鬆一口氣。
“所以,徒弟你為什麼要托著兩座塔上來?”齊師傅幫我暖暖手,順便打量著我手裡那兩座小塔。
我把塔身的鳥紋亮給他看,說這兩座塔身的圖案正巧是那春秋青銅卣的圖案,很可疑。加之潛水時間緊迫,我找不到棋罐,所以就先把它們帶上來了。
我注意到師傅眼都直了。但很快他冷笑一聲:“那間諜說讓你去撈棋罐子,還說什麼你一眼就能認出來,可是水底根本沒有什麼棋罐,對吧?”
我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但我還見到塔底下有一些“小麻將”。
“麻將?怎麼,你這趟玩得挺勻乎,又下去搓麻將了?”齊師傅好奇地問。
“塔底有一些青金色石子,方方正正,長得很像麻將牌。”我簡單講講水下情況,又說我還看到水底全是唐三彩,可能裡麵真的有棋罐子,隻是我運氣不好,沒見到。
“有人物,有動物,有建築。整個水底基本都被占滿了。你回去記住位置,做好標記,告訴專家及時來打撈。”我盯著齊師傅手裡的指北針,吩咐道。
“明白了。”齊師傅把通訊機遞給我,帶著一種心不在焉卻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從現在起,我們不能再相信這個間諜的任何話了。他說的可能半真半假,但我們為了求證那一點點真,冒著被他整死的風險,不值當。”
我點點頭。
“這位戶主難不成他自己就躺在水底?這些物品都是陪葬的?”齊師傅又給我暖了暖手,看看水池,說,“否則他真夠奇怪的,居然把這麼多寶貝全都扔進了水裡?”
“不可能。我摸到的池底都是石頭。很硬,不像能開挖主墓室的樣子。而且池水是鹹的,我還感受到有暗流的波動。”我注視著水池,準備緩一緩再起身,“但它不可能跟大海聯通。我猜它之前聯通過某些小窪地。”
“行,這回換我下去吧?”師傅拍拍我的肩膀,躍躍欲試往水裡跳。
“您彆開玩笑了。”我休息夠了,站起身,“水池裡文物數量眾多,這唐三彩棋罐我們短時間內也不一定能找到。咱們就先保護這兩座塔出去,儘快彙報上級。”
“不行,你不能走!”
我還沒說完,就聽牆根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打鬥聲音,打斷了我的話語。
所有人都往牆根看去。
隻見,兩個本該老老實實抱頭蹲下的盜墓賊,不知何故,居然動手打起來了。
先是老六像夢遊似的,黑著臉,一聲不吭朝我們這邊走來。老五驚呼一聲,似乎要伸手去拽他。但反應明顯慢了半拍,沒有抓住。老六毫不猶豫地回頭,揮拳猛擊,用一種可怕的、不加考慮的、不像人類而像機械般的力量,一拳把自己的同伴老五打得臉朝天。
老六又露出一副瘋瘋癲癲的神態,活像一頭見到紅色發了瘋的公牛,喘著氣掃視了眾人一圈。最終他確定目標——帶著充血的眼睛和低沉的嘶吼,披頭散發,直直朝我衝來。
他死死盯著我手裡兩個圍棋罐子,嘴裡還不停地重複:
“那東西來了,那東西又來了!”
什麼意思?
什麼東西來了?
我站在原地,靜靜注視著老六。
我不用躲。對付這種傻大個,我一招就能把他撂倒。我隻是很好奇他要乾什麼。
“唉。”齊師傅歎息一聲,準備替我出手,“真拿他沒辦法呀。刑法第十八條,精神病人發病期間襲警,不負刑事責任。”
老六正好撲到我倆麵前。
齊師傅閃電般伸出右手,卡在老六暴露的頸部,同時左肘往上一頂,利用腰部力量直接把人反摔在地。這動作類似武警的夾頸彆肘。一招製敵。
老六直接被摔懵了。
齊師傅又上前,把人牢牢摁好。
“那東西要來了!要來了!”老六動彈不得,還把牙咬的咯吱咯吱響。
齊師傅警告道:“老弟,你要是再敢多嘴一句,涉案筆錄上多加一條,傳播封建迷信。”
我這時候也拿起兩隻棋罐子,放在老六眼前晃了晃,問他:“你到底在說什麼?”
老六偏不答話。還死死瞪著我們身後的水池。
所有人下意識地回頭看看水池。一池黃綠,波瀾未驚,並沒有什麼異樣。
見老六不再反抗,齊師傅也鬆開他,拍拍他的臉頰,想問他更多事情。
但這會兒,老六又像一貼狗皮膏藥,緊緊粘在地上,任誰拉他也不起來。他還嘿嘿笑著,說地上真涼快。
“得,又發病了。”齊師傅扶額,我第一次在師傅臉上看到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師傅,我覺得不太對勁。”我蹙眉。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但我此刻心神不寧,蟄伏的危機感在騷動。它似乎正沿著神經末梢向我傳遞什麼信息。
忽然,身後。
我聽見一陣令人發毛的嘶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