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本還覺得蘇寧清不懂府中處事之道,聽蘇寧清這麼一說,這才覺得是原來自己頭腦簡單了。
她正襟危坐,認真聽著,仿佛學堂乖乖聽講的學生。
蘇寧清見王氏好學認真模樣,覺得頗可愛,淺笑了笑,繼續道:“那些人給送您禮物,當初也給祖母送過,其實不全是為了巴結。送禮是維係關係的一種,他們從前與您生疏,與祖母親近。如今您掌家,她們怕您忌憚,為了在府中行事更順,送禮或是表明偏您或是中立。若您拒了這些禮物,她們不會覺得您公平公正,隻會多心覺得您不可親近。因此而整日憂心您會私心報複,容易聚在一處想著如何將您拉下來。”
“至於祖母,不論你張不張揚,她的氣也不會少一分。”念及祖母那高傲自持的性子,她輕嗤道。
府中事物,分明管的力不從心,卻還是要將所有的權攥在手中,一點兒都舍不得分給彆人。
她這會兒覺得,祖母可能還缺乏點安全感。
王氏聽得茅塞頓開,想起方才若真是退了禮物,後果不堪設想,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她上下打量著蘇寧清,越看越覺得眼前人有些陌生,摸了摸蘇寧清,心悸道:“清兒,你何時懂得這麼多了?”
“母親,您彆看我自小生下鄉野,隻要家中人多,大多避不了勾心鬥角。況且我時常被養母帶著去縣裡大戶人家乾活,府中乾活的下人們背著主子也分了等級,心思不少。經曆的多,但因我沒讀過書,所以說不出來,就叫人人覺得我不懂世故。娘接我回到蘇府,我學著讀了不少書,懂了道理,日積月累,便能同你母親說出這番話了。”蘇寧清淡定解釋道。
王氏疑慮全無,安心地點了點頭。
可往事泄洪般湧進腦海裡,她便又心有鬱悶,臉色有些不好。
蘇寧清見王氏麵上帶著愁容,想起聽旁人說母親自小被王家護著。身為嫡女,有母親百般疼愛,更有兩個親哥哥護著。更重要的是沒有王老太爺無妾室,又單子一人,家世殷實又簡單。所以,應該是能聽懂,但不大能理解的,才這般不高興。
“母親,水至清則無魚。我方才說的那些勾心鬥角,無非是以己為先的一些小籌謀。隻要不傷及人命,無傷大雅。”她握著王氏的手,安撫道。
王氏聽懂了蘇寧清的安慰,垂眸搖了搖頭,“若說未嫁進蘇府之前我不懂情有可原,可我在蘇府經事這麼多年,也該懂了。”
“我不大高興並非因為這些,而是讓你在外受苦,未出閣就要懂這些。”她摸著蘇寧清的臉,愧疚地紅了眼,淚流不止。
蘇寧清皺眉,立刻用巾帕替王氏擦了擦眼淚,勸慰道:“母親,彆哭了,我這不回到您身邊了嗎?再說,當初也不怪您。”
“清兒,就是怪我,怪我啊……”王氏哭得捶胸頓足。
蘇寧清讓王氏靠在自己肩上,聽王氏哭聲越洶湧,眉頭皺得更深。
平日裡提及此事,勸慰幾句母親便好了,從未哭得這樣收不住過。
她想了想,靈機一動,扶著王氏看著自己,“母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從前受的苦,何不是一種積累,化悲憤為動力,成日後之福呢?”
“清丫頭,你脫口而出的這番話,可要超過你哥哥了?”王氏也是讀過書的,聽得出蘇寧清這番話的精辟,驚訝道。
蘇寧清頓了頓,尷尬地輕咳一聲,“母親,這話我也是從夫子那裡學來的。我才讀了一年不到的書,怎能比上哥哥呢。”
“即便這句話不是你說的,在母親眼裡,也一樣厲害。你不過讀書一年,就長進懂事這麼多。可見是有天賦的,同你兩個舅舅一樣。”王氏誇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