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順著窗戶打開的縫隙緩緩流動，旁側的窗簾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承托著她們兩人的平淡。…。。
“你是先知嗎？”愛麗絲沉默半響，她的語氣柔和而略帶遲疑，最終還是選擇了直白的開口問道。
“是。”艾莉娜的視線未曾移動，回答的毫無猶豫，很是乾脆地做出了承認。
愛麗絲的神情一凝，仿佛時間停滯一般，經過片刻，她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息，進而繼續問道：“那羅格思呢？”
“我不知道，我看不懂他。”艾莉娜學著羅格思的樣子微微聳肩，語氣敷衍地回複道。
進而又是一陣無言，愛麗絲輕輕將窗推開，俯身靠在窗沿上，她抬起頭，望向那片如同閃耀鑽石鋪滿的閃爍星空，思緒也隨著星光在無垠中漂泊。
“你曾經對我說過沒入黃沙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有些東西，它沒有了，就是沒有了。
“無論再如何努力地去挖掘，也不可能尋的回來，隻因為它從根本上消散了，不存在了。
“那時的我根本不在意伱的話語，甚至沒怎麼將其記入心中，但隨著時間的增長，我突然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入夏的時候，羅格思同我言說他要假死之時，我能感覺到他對此事的淡漠。
“以前的羅格思肯定會在意很多很多東西，不會在做出此種能影響太多太多人的抉擇之後，還那樣散漫且無所謂。”
愛麗絲的看向星海的眸光中浮出一絲深沉的憂鬱和感慨，恍若浸泡在了往事的厚重之中，語調莫名地慢慢說道。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拂去額前幾縷發絲，似乎在回憶著某段舊時光，某種無法觸及的記憶。
艾莉娜側眸看向被星光照耀的愛麗絲，以及那份沉靜的憔悴，隨即她也俯身趴在窗沿，手掌輕托著下巴，凝視著遙遠的星海，緩慢地細語道：
“可你知道嗎，我在初見他時，他比之現在要更加的淡漠，更加的冷硬，更加的無所顧忌。
“哪怕你再不想承認，你也應該能察覺到，他在麵對你，在麵對未來的命運時，到底有多麼的疲累吧？
“和他相處的時候我時常在想，如果那時你的兄長下手更重一些、如果最初沒有我常伴在他身邊，用預知來補足他匱乏的安全感、如果他沒有去到聖赫爾忒，而是直接涉政，或者領導邪教團體……
“那麼他會不會變成一頭真正的怪物？一頭真正能顛覆整個世界的滅世之災？
“畢竟一個能夠窺探未來、握有冠絕時代的智識、又會勾連眾神、瘋狂尋求安全感的狡詐家夥，能夠為了自己做出什麼來都不顯意外。”
愛麗絲不言不語，細長的眉毛微微擰起，神情專注地傾聽著艾莉娜的敘述，微妙的表情於她臉上交替浮現，有時是思考，有時是觸動，每一個變化都彰顯著她內心的湧動。
直至艾莉娜言說完畢時，她抿緊雙唇，眼神變得幽深而凝重，浮出一種無法言表的矛盾和困惑。…。。
長發如羽毛般垂落在肩上，遮掩了她的麵龐，仿佛是在掩飾內心的紛亂，她用手指輕輕撚動發尾，肩頭略微聳起，仿佛是在忍受著一種不可言及的壓力：“這樣嗎……”
良久，她突然發出一聲輕柔的笑，柔順的發絲也隨著笑聲輕輕擺動，讓原本沉重而黯然的氛圍頓時一鬆。
“如果真的變成那樣，他應該會更加需要我對吧？畢竟一位聖女對災厄所帶來的影響和威脅，可遠比一位還未成長起來的先知要大的多。
“艾莉娜，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呢，如果不是我回想起羅格思曾對我的多次安慰和疏導，我差點都要產生要不要遠離羅格思去贖罪，避免再更多地為他帶去困厄的想法了。”
愛麗絲的眼睛彎成彎彎的月牙，眸子裡閃著明亮的波光，她的笑意純粹，音調輕快而動人，眉眼間流露出一種燦爛，俏皮地轉眸注視向艾莉娜。
“安慰和疏導？他都安慰你什麼了？疏導你什麼了？”艾莉娜原本平淡的神色微微陰沉，轉而繼續問道。
“大多都是關於我不需要因聖女的職責太過勞累，而且他肯定會幫助我之類的……”
愛麗絲掰著手指，說著艾莉娜曾經不在的場合之中，羅格思曾對她做出過哪些鼓勵，言說完後，她在話尾總結道：
“羅格思馬上就不再是什麼勳爵大人了，你們的聯姻也注定會隨著他的計劃消散，你也沒辦法再用未婚妻的身份來壓製我了。”
聽著如此刺耳的話語縈繞，艾莉娜臉色雖還算平靜，但琥珀色的眸中已然帶上了微微的慍怒。
“在不安對嗎？多品味品味吧，你好多次能阻止我靠近羅格思，阻止我對他的示好，不就因為是未婚妻嗎？
“因為這一層薄弱的聯係也馬上要被切斷了，所以你才會在方才說出那些妄想動搖我心神的想法對吧？
“沉著聰慧的艾莉娜呦，你開始著急了嗎？急切到壓抑不住的地步了嗎？”
愛麗絲的手指輕柔地屈起，把亞麻色的發絲順至耳後，在她
動作間流露出一種柔美和恬靜，但望向艾莉娜的神態中卻含著一絲戲謔。
某種程度上來說，愛麗絲確實猜對了。
近段時光中，尤其是從處理大災開始，愛麗絲就愈發能靠近羅格思，兩人相處的時間也開始不斷的增加，反觀她有的，隻是一次試探，一次確認而已。
最初她能依靠未婚妻的身份光明正大的驅逐圍繞在羅格思身旁的蚊蠅，但假死之後呢？她又能再以什麼身份，去堂堂正正的繼續去做習以為常的事情呢？
“艾弗裡副校長曾和我側麵提到過，因為羅格思的關係，占星術士們的星空都開始變得比之以往要晦暗不明，未來也變得愈發紛亂難測。
“無物常駐，無事不流，不是隻有你能一直吃到蘋果派，你遲早要對你曾經的傲慢付出應有的代價。”
愛麗絲見到艾莉娜沒有過多反應的模樣，緩緩站起身來，十指交握著伸展雙臂，難得地抒發著自己的情緒，整個人恍如都變得輕盈了不少。
艾莉娜斜睨著好似有些得意過頭的聖女，嘴角翹起一抹弧度，用平淡而溫和的語氣，沒有一絲漣漪地問道：
“那麼聖女大人，您知道了蘋果派的味道，但您知道羅格思是什麼味道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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