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味笑嘻嘻地看了周易一眼:“更何況,老衲騙了何瘋子,可未必會騙你啊?何必不是可以進入‘白玉京’的人,他還不夠資格,所以我說他的酒不夠好,要他找來天下第一、絕頂的好酒,我才肯告訴他‘新天地’在哪裡。可你的酒一定是好的,我可以告訴你。”
“你又沒喝過我的酒?”
“不用喝,看你做鹵水的手藝,見微知著、見賢思齊,你釀的酒,肯定是天下第一。今年出了私釀,可要給我留上一百壇啊啊?”
“哈哈,你倒是很直接,十壇行不?且慢!”
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周易定定地望著明味,一字一頓地道:“你可不要告訴我,這個世上真的有白玉京!”
“阿彌陀佛,那就要看是哪一個白玉京了......”
明味的眼睛忽然變得更加明亮,盯著周易道:“老衲身入佛門多年,隻知‘放下’即得大歡喜、大快樂、大智慧,可惜修煉到如今,卻還不能完全放下;就是對六道輪回之說,也還有很多迷惘不解之處,更不用說什麼仙人撫頂、結發長生了......嘿嘿,這個世界如果真有仙人,國家離亂的時候他們在哪裡?水災地震的時候他們又在哪裡?這不是扯淡麽!媽了個巴子的,李太白一首詩,騙了多少人?可惜老衲比他晚生了一千多年,否則一定要狠狠地抽他嘴巴,打醒這個混蛋!”
“說得好!”
周易也是大笑,激動之下,竟然拍了拍大和尚的肩膀:“抽嘴巴的時候,也算我一個!那你說的白玉京,又在哪裡呢?”
“這裡......”
明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或許是那裡。”又隨手指了指窗外的月亮地兒、清水池、和時不時發出鼾聲的某間禪房,那是廖書記睡覺的地方。
“沒聽明白......佛門中人是不是都愛打機鋒呢?有什麼話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說?”
周易皺了皺眉。
“佛曰。說不得。倒是有些與白玉京有關的事跡,可以對你說說。”
明味忽然咂了咂嘴:“可惜沒有酒也沒有肉了,我去廚房拿,咱們邊吃邊喝,抵足而談。”
***
華夏人重死不重生,尤其在祭祖的時候。無論是不是真正的孝子賢孫。那都是要拿出十二分誠意來,把場麵弄得越大越好。尤其是在農村、鄉下,遇到十年一回的大祭祖,更是聲勢浩大,甚至都有點兒鋪張浪費的樣子。
一大早,周家店就熱鬨起來,家家拿出為了祭祖準備的大三牲,隻是這些鹵好的豬牛羊頭,並非都有資格擺放在祖墳前。必須是選材最好、手藝出眾的,才能有資格進入祖墳,否則就要擺放在家裡遙祭,等到祭祖的時辰一過,再由家裡人吃掉。
今年和往年沒什麼太大的不同,還是周家直係血脈的三牲擺在祖墳前。按照先祖的輩分,從五代前的高祖排列下來,每個墳頭前都是三個鹵得香噴噴的牲首,放眼望去,上百個牲省蔚為壯觀,異香撲鼻,場麵極為浩大。
有一點不同的是。在五代高祖的墳前,除了周天青名下的那份三牲首外,還多了一份老爺子周茂通的,一墳六牲首。在整個祖墳中都是獨一份兒,這也就是說,在周家現存的直係血親中,除了目前輩分最高的周天青有資格擺三牲外,就是周茂通了。這表明了周茂通在周家直係血親中的地位,周天青一旦去世,他就是毫無爭議的周家族長。
按照大祭祖的程序,淨水、淨巾、亮燭上香後,恭迎列祖列宗後,就開始了上香,按照上香的規則,分為初上香、亞上香、三上香,初上香者,應該是現存的長子,如果周易的大爺爺還在,這個位子是他的,誰也爭不走,可他不但據說參了軍、而且音訊渺茫,估計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這初上香還是由周天青來。
周天青上完香後,就是亞上香。按照一般的民俗,周易的大爺爺雖然不在了,還是應該由大爺爺的長子上這道香;可惜大爺爺的長子年前因為腦中風去了,剩下的這輩兒人,就要根據祖宗定下的規矩,以廚藝頂排序,也就是比鬥三牲的鹵肉手藝,因為周家是廚藝傳家、是勤行中人,這是老規矩。
說到比賽鹵肉手藝,周茂通自然是毫無爭議地成為了上亞道香的人選,鹵肉雖說是周易的做的,卻沒人會挑這個道理,‘父憑子貴’,再說周易隻要一句話,‘我的手藝是我爸教的’,誰還能有二話?
接過亞道香,周茂通在祖墳前連磕了三個響頭,忍不住老淚縱橫。這可不是簡單的一柱香啊,這代表著他重回周家直係血親的序列、代表著他在老家的地位、代表著父親的心意已了......而成就這一切的,是讓他無比驕傲的好兒子。
“小易,到你了!你大爺爺沒了長子,長孫又早就離家,按照規矩,以廚藝定排序,你有資格上這三尾香!”
站起身,周茂通腰杆兒挺得筆直,無比驕傲叫著周易的名字。
“易哥兒,快來快來,大家都在等你呢。”
周天青也是滿麵含笑,如帶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