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寧侯從後軍都督府出來,到長安街走了兩步,下意識進入一個胡同,靠牆上不停發抖,摸摸額頭,冷汗依舊不停冒。
人,最怕自己嚇唬自己。
人,最怕自以為是的聰明。
撫寧侯兩者都占了,他篤定隻有自己知曉英國公真正的力量,京城貴人在英國公腳下呼吸二百年了,又不是他這一輩開始。
東林當時自以為控製皇城守衛,可英國公依舊隨時可以入禁宮,甚至是後宮,東南西北八門隨便入。
看似簡單,卻是二百年的沉澱,文臣永遠沒有這樣的力量。
東林,敗在英國公為皇帝開智,敗在魏國公的主動放棄。
動刀子的時候,君子真的沒有絲毫抵抗力。
撫寧侯在牆上靠了一刻鐘,抬頭看看晴朗的天色,晚霞紅似火,嘴角不由得露出微笑,銀子算個屁,老子終於要走了,隱忍八年,海闊天高。
後軍都督府公房,英國公從抽屜拿出兩張紙,是陸天明火速送來的信息,這小子把撫寧侯的所有反應都算中了。
就是這保國公、天下至美、醉臥美人膝,有點扯淡。
張之極從父親手裡拿過紙,到蠟燭旁點燃,扔到痰盂中。
“父親,兒子現在也想不到,撫寧侯何時聯係的奴酋。”
張維賢冷哼一聲,“因為他太聰明,走私一直存在,但大規模走私由東林開始,那些君子怎麼會知道彆人利用他們的名聲,與當時的土默特、察哈爾走商,商人逐利,走著走著自然到了東虜,朱國弼敏銳發覺這生意完全無法控製,立刻扔給薛濂那個蠢貨。”
“可他如何與東虜聯係上的呢?”
“魏忠賢的好大兒,閹黨首輔顧秉謙,他在遼東做過三年巡撫,與李成梁關係不錯,與龍虎將軍努爾哈赤很熟。”
“什…什麼?這怎麼可能?”
“或許不可能吧,或許是閹黨在暗中和談,答案是誰,其實也不重要。”
張之極咬咬牙,“天明一眼看穿兒子在演戲,直接演砸了,躲到大興縣衙養傷,倒是會選地方。”
張維賢哼哼笑了兩聲,“姑侄同侍一人,看起來不可接受,其實也沒什麼丟人,隻要他有大用。
撫寧侯的聰明以自身為基礎,自以為是,所以有時候看起來很可笑。
陸天明的聰明以彆人為基礎,總是覺得彆人很厲害,所以有時候他看起來很笨。
就像這女婿孫女婿一樣。老夫收了個不確定的女婿,也收了個不確定的未來,這恰恰是張家的出路,我們困死太久了。”
張之極哦了一聲,“那我們準備調軍?”
“還得等一等,什麼時候他把人聯係起來才能動,在這之前,他一定會麵見皇帝獲得允許,隻有皇帝知曉他在做什麼,彆人都不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