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僉事在想什麼,老夫也許可以給你指個方向。”
陸天明馬背上對他拱拱手,“孫閣老,聽說張居正當時因為坐蟒,還與慈聖皇太後鬨彆扭,太後當初為何不給他賞賜呢?一件蟒袍而已。”
“沒多少複雜,太後是留給兒子賞賜。張太嶽過於強勢,最終把皇家和他自己逼到角落。”
“哦,有些事果然很簡單,都是庸人自擾。晚輩一腦子胡思亂想,但說出來怕你笑話,我認為最難的不是做官,不是做事,而是演戲,若不出意外,晚輩今晚有個奢靡的飯局,聚眾打情罵俏睡女人,實在有點難為人,當場吐了怎麼辦。”
孫承宗眼珠子轉了兩圈,“那就到昌平轉轉。”
“不行啊,又一個侯爵。”
孫承宗手腕一抖,陸天明突然哈哈大笑,“也許朝臣覺得您這蟒袍威勢十足,下官看起來實在太難受了,袖子比褲子還寬,浪費布料,走起來蕩灰塵,一身囉嗦。”
“陸僉事真聰慧,對中樞大員的描述一針見血。”
陸天明扭頭再笑,“孫閣老,下官以一個後輩的身份問您一句話,東林的君子知不知道,東林內部其實偽君子更多呢?”
孫承宗倒也沒有遲疑,“水至清則無魚。”
“那東林什麼時候知曉自己是身不由己呢?”
“老夫給陸僉事一個忠告,人呐,三歲學說話,一生學閉嘴。”
“不好意思,我這人還真是個碎嘴,為了大明,晚輩可以保孫閣老,為了良心,晚輩會殺了孫承宗。”
老頭眯眼看著他,過一會才說道,“老夫知道你在想什麼了,是不是沒想到駱思恭經營了大量人手?”
陸天明抿嘴自信一笑,“我從沒想過親軍能被自己控製,身邊一定有駱家的眼線,善戰者無赫赫戰功,駱思恭掌印錦衣衛四十年,駱養性如今繼續,那就會一直繼續下去,駱家早就獲得陛下絕對的信任,所以皇帝讓他盯著我一點不意外。”
“可你不出現,駱家的實力也不能出現,他們讓你進入親軍,駱家的實力就可以擺出來一部分,以後與勳貴合作,找個機會可以更進一步。”
“沒錯,製衡之道雖然惡心,但起始階段效果非常明顯,從這方麵說,晚輩立功,駱思恭比英國公還興奮。”
“既然你如此明示,老夫可以告訴你,東林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身不由己,個個是窮鬼,憑什麼每月小聚,每季大聚,君子們自認為可以讓彆人與他們一樣,可惜開始容易,結束很難,屬實是…讀書人的夢。”
陸天明撓撓頭,“這一切搞完,晚輩大概會到山西一趟,孫大人有什麼話給你的老朋友嗎?你們其實都是裝作君子的牆頭草,但你們選擇的路不一樣,可能孫大人更懂你的朋友在想什麼。”
孫承宗沉默了很長時間,榆河軍營在望,門口一大隊騎軍和幾個紅袍,皇帝隻給了陸天明一晚上的機會。
眼看雙方即將碰麵,孫承宗這時才幽幽歎氣一聲,“沒什麼話可帶,陸僉事不喜歡銀子,但你可以發一筆財,把銀子用到有用的地方,換老朋友一世清名,讓他走吧,老夫最後也是這樣的結局。”
“哦?闔族殉節?”
“有殉節的機會更好,沒有也得找點事,總不能稀裡糊塗入土。”
陸天明點點頭,“晚輩接觸的事不多,但可以肯定,大明朝的一切都在走回頭路,一切都在繞圈,而且圈子越來越小,最終會自己掐自己的脖子。晚輩幾天前還在想,人禍有一絲可能改正,天災無法阻擋,現在晚輩後悔了,人定勝天,天災從來不難,人心卻永遠無法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