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和知縣回城去了,長治城篝火通明,騎軍緊守四門,通過街道把全城切割成四塊。
大量百姓被連夜趕出家門,互相印證身份,校尉挨個搜每個地方。
官驛二樓,幾個老頭對著長治城連連搖頭歎息。
韓爌返回屋內,喝口水閉目養神,不在中樞,終於感受到中樞的惡心,但凡地方想做點事,能做點事,中樞都能破壞的一塌糊塗。
老頭突然覺得,這大明是不是該天下大亂了,睜眼掐掐手指,二百六十多年了,三百真的很難。
馮銓來到他的房間,正好看到他在掐手指,眨眨眼道,“老大人還會卜算?”
韓爌放下手,歎息一聲,沒有接茬。
程啟南、魏光緒、孫傳庭也跟著進來了。
老頭一皺眉,“乾嘛?等陸天明醒來一切就過去了,他不是笨蛋。”
馮銓輕咳一聲,“是晚輩叫過來的,他們以為凶手在官驛,對校尉跑到長治城擾民很不解。”
韓爌再次歎息一聲,緩緩解釋道,“之前我們就判斷陸天明有危險,但也不是這種危險。
道理非常簡單,權爭博弈的刺殺有個非常明確的邏輯,那就是被殺之人死後,所有事情一了百了,不會有人追究,不會牽連任何人。
陸天明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作為皇帝和英國公破局的關鍵,他若被刺殺,英國公和皇帝威嚴掃地,怒火升天。
皇帝會同意英國公動用一切手段報複,很多人會跟著下地獄,包括咱們所有人,寧殺錯、不放過。
博弈場若想殺陸天明,一定會給他該死的理由,死得英國公和皇帝都無話可說,死得天下人無話可說,比如欽差被流賊圍殺,那才是權爭場該有的樣子,現在怎麼看都有點私仇的味道。”
程啟南‘恍然大悟’,“原來長治城有京城的人,是不是東虜奸細?”
韓爌翻了個白眼,不想跟他解釋,一輩子就知道查賬本、搞水利,腦子沒有彎彎,現在也不需要。
孫傳庭輕咳一聲,“天潢貴胄毒死了一窩、欽差被毒殺,流賊順利背鍋,也隻有他們能背得動。”
程啟南又有問題了,“可他們為何刺殺沈藩留下嫡係,殺了其他所有直係,好似在明確警告、威脅什麼,那是不是說,沈王知曉誰是凶手?”
馮銓這時候插嘴道,“馮某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陸天明上午剛剛交代我們山西的布局,咱們現在與他都算一夥人,什麼人能反應這麼快,這個人不僅在長治城,還有決定權,應該昨晚第一時間就決定了刺殺。”
韓爌同樣沒想明白這一點,他們算是卡住了,隻能等張世澤和董成虎的搜索結果。
他們推斷的刺殺動機很簡單。
沈王都看出陸天明要控製晉東南了,背後之人自然也明白。
沈藩死一窩,沈王趁機甩脫韁繩,這樣晉東南被破局了,那接下來不出半個月,流賊這個局也要順藤摸瓜被破了,山西順利若被經營成鐵板一塊,英國公優勢太大。
既然如此,陸天明就得死。
沈王知道英國公沒有告訴陸天明‘曆史上的恩怨’,瞬間認定他隻是英國公的大將,而不是‘家裡人’,沒法給他牽線,所以沈王認定某些人不怕借著這個局殺他,甩鍋沈王和流賊,你英國公也無法報複。
凶手、沈王、還有眾人推斷方向不同,結果卻是一致,因為大家都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遵循同一套權力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