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先根本不知道請魂送魂還有具體方位,也很少有人說,自然感興趣。
“介子推我知道,晉文公重耳乃春秋五霸之一,曾被父親獻公和兄弟惠公的追殺,逃入深山,饑餓難耐昏厥,晉臣介子推割下自己腿上的肉,與采集的野菜一起煮成湯給重耳。
此乃割股充饑典故,重耳逃亡十九年,重掌晉國後,介子推辭官不言祿,成為隱士,同樣是美談。
晉文公為了找他,把他隱居的綿山三麵點火,希望逼他出來,結果把他們母子燒死了,抱樹而亡,這些事與地府有關?”
陸天明對著大槐樹躬身行禮,扭頭離開,一邊走一邊說道,“那地方本來就是介子推的祭祀地,晉人大規模祭祀所在。隋代楊堅置縣時,在大山裡同時建了一座龐大的天齊廟,即天齊仁聖大帝,你知道是誰嗎?”
“當然,東嶽大帝嘛。”
“沒錯,太嶽山綿上的天齊廟就是東嶽廟,東嶽行宮、東嶽行祠。東嶽大帝掌管什麼?”
李開先恍然大悟,“人間生老病死、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
陸天明指指太嶽山方向,“那裡的天齊廟完整建有十殿閻羅和十八層地獄,天下沒有第二處,對山西百姓而言,祭祀先人、超度亡靈,並非佛道法事,而是實實在在的祭拜,至今兩千二百年,所以那裡就是地府。”
李開先抱胸拍拍胳膊,“聽起來很瘮人,你說這事做什麼?與你做的事有什麼關係?”
陸天明腳下一停,回頭對他笑笑,手指在空中轉了一圈,“尋根、祭祀、天齊廟、地府…每個人都會死,自然與每個人都有關。
人必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前者太重,後者白活,我決定選擇自由的死。
我們腳下是祖先五千年生存之地,堯舜禹的故鄉,這片土地生我們、養我們。
你看這大好河山,處處不見人,處處是忠魂,山川載不動太多的悲哀,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我們隻不過是人間過客,本就不該挑什麼酸甜苦辣。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知道自己去哪兒,知道自己為何去,這就行了。”
李開先眼珠子都呆住了,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一副死氣沉沉的蒼涼味道,與當下熱鬨的勃勃生機完全不搭。
與剛當爹的身份也不搭。
有病嘛!
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等他回過神來,陸天明已經帶著校尉走了。
望著背影消失,李開先回頭看看大槐樹,再看看東邊一半植被茂密、一邊黑漆漆的太嶽山,越發混亂了。
不想去追陸天明,彆看他悠哉悠哉,其實腦子忙著呢,到處溜達,沒什麼特定目標,就是為了向百姓展示他的存在。
按一般的思維理解,過於張揚很不討喜,與國人內斂的習慣格格不入,放陸天明身上完全反了。
山西一旦開始清退土地,滾滾大勢不可阻擋,山西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加上北麵的總兵,實際上已經被完全架空了。
牛逼之處在於…他們非常樂意被架空,因為山西海清河晏,誰都是大功,超級大功,這地方就是個官場通天梯。
太行商號以後會與縣衙一起收稅,百姓無需擔心被胥吏剝削,在家裡等著直接給商號夥計繳稅就行。
連鹽戶現在都在控製下,朝廷以後可以拿鹽引來換鹽,一手銀子一手貨,或者以物易物,持白條來提鹽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