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類哈哈一笑,“起來吧,你應該給我磕頭,隻有老子能保你。”
十貝勒說完,負手邁步,在黑袍麵前站著對視。
很安靜,黑袍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
德格類突然張開雙臂,神色癲狂,語調如魔音。
“我懂,我都懂了,破勢先破人,破人先破心,漠南的一切都在破心。
殺大貝勒,因為他擁有單獨的勢力,大汗不僅會接受,內心還會竊喜,有這個消息打底,再聽到不利的消息,就不會引起太多警惕。
不殺濟爾哈朗,也是同樣的原因,他是大汗的人,能抵消懷疑,見證陸天明的死亡,見證小公爺對新宣府的掌控。
不殺我,更簡單了,因為某人沒有大金高層消息。
內應是個複雜的事,對彆人來說,可能是派幾個探子,某人不屑為之,他不僅要高層內應,這個人某一天必須有收尾的能力。
張家口的商號全沒了,小公爺念及兒子的安全,必須繼續走私。
但是,隻有張家的商號不行,極易被懷疑,宣府必須有見證人,除了濟爾哈朗之外,還需要一個商號老朋友,範永鬥作為商號最大的一家,非常合適。
所以,我、濟爾哈朗、範永鬥是小公爺所救,我是內應、濟爾哈朗是見證人、範永鬥是聯絡人。
漂亮,玩的真漂亮,一環套一環,從戰事看,一切漫無目的,從人心看,處處奔著大汗而去。
濟爾哈朗活了,又不知生死真相,帶回去的都是好消息。
某人死了,宣大還在宋裕本的控製下,短時間沒有威脅,又不至於會垮掉,剛好能經營生意。
山西威脅不到彆人,自然招不來敵意。
至於我,不得不做內應,張之極之前如何被拿捏,我現在就被如何拿捏,某人若放出消息,說我與五哥聯手坑殺其餘兄弟,無論真假,我們都死定了。
但在我看來,某人還不至於如此下作,他的智慧更高,從他告訴我女真應該統一名字,成為一個族群,大金應改國號,大汗應稱帝的時候,我就該明白,他讓我做一個大公無私的貝勒。
就像此刻坐在這裡的兀良哈公主一樣,她有什麼資格做這裡呢?因為她是未來察哈爾的主人。
做內應,不是與五哥反大汗,這是小人,我必須做有用的能臣,做大金堂堂正正的柱國,做族人內心深處的能臣。
那這個內應就不是破壞,而是建設,是團結女真。
我也不是被拿捏的屬下,而是朋友,是合作者。
為了家人,為了族人,為了大金,我不得不做朋友,也必須做朋友,這誠意根本無法拒絕,多考慮一息都是侮辱朋友的誠意。
從大汗的左膀右臂做起,讓大汗一統女真族號,登基稱帝,做一個聲望隆隆的權臣,之後的一切自然順理成章。”
德格類臉上閃著智慧的光芒,在地下來回踱步侃侃而談,語氣特彆有感染力。
六人看向他的眼神,一副見鬼的樣子。
不是他複盤了戰事,而是這語氣和內容嚴格按照某人的‘劇本’走。
範永鬥震驚了,陷入呆滯。
德格類又向中間的黑袍躬身,“佩服佩服,所謂全部的誠意,原來是開智,原來是讓我覺醒,掌握自己的人生。
用不著七擒七縱,那樣我也太蠢了,你反而會扔掉。
現在四次了,剛剛好。
從你給德克西克治療腿傷的時候,我們關係就命中注定,女真沒你這樣胸襟的人,大明也沒有,偏偏我遇到了。”
黑袍緩緩坐直,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德格類一愣,哈哈大笑,朝範永鬥擺擺手,“範東主,過來見見你的主子,漠南草原的新主人,座山雕。”
範永鬥好像聽到恐怖之事,手腳並用向後退了兩步,又猛得醒悟過來,匍匐下跪,連連磕頭,一個字都不敢說。
黑袍從椅中起身,拍拍德格類的肩膀,“莽古爾泰、阿濟格、嶽托都被箭陣嚇壞了,忘了弓箭手的攻擊力建立在你們大軍精疲力竭的基礎上,女真若人馬體力充沛,戰爭完全是另一個結果。
人生就是這樣,天上掉餡餅的時候,地下必定有陷阱。襲殺我、追殺我,先不說能不能實現,本質上是自廢武功來換取這個機會,那結果很符合邏輯。
我們互相學習,互相進步,感謝德兄設立醫館的點子,之前沒合適的人,現在有了。一個字,人,要善於創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