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若從地域上分裂,後果比戰亂更嚴重。
歸治的前提是混亂,這就是流賊存在的作用。
山西百姓不一樣,他們很幸運,是‘榜樣’、是‘一部分’。
巴圖如今在懷慶府孟縣,隔著黃河凝視南邊洛陽府的孟津縣。
二十人駐馬在身後,靜靜等候。
黃河沒斷,但也隻有百步寬的泥水,完全失去水運能力,兩邊的人可以擼起褲腿通過。
河床遍地泥濘,裡麵有很多饑腸轆轆的百姓,個個一身泥,在找魚蝦鱉蚌。
也有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冒綠光,可惜騎士刀鞘上黑紅的鮮血告訴他們,這些人不是善茬。
巴圖拿望遠鏡在河堤張望片刻,中原大地比塞外還黑。
大中午的,能看到人間一股死氣。
他不是張望流賊,而是給他自己解惑。
沁河與黃河交彙口在東邊二百裡外的武陟[zhi]縣,兩年前山裡的柴灰入河,開封決堤就算了,上遊二百裡外的孟津也決堤了。
神主說是他的責任,巴圖想不通,這裡與沁河有什麼關係。
神主當時說,時機不合適,就算看到也難明白。
巴圖現在知道了,黃河從此處出山,河床深陷大地。
兩側河堤巨大,十多裡寬的河堤很容易讓人忽視這是河堤。
黃河的水也沒有流動,意味著這幾百裡河床一樣高。
柴灰把河水堵回來了,難怪會決堤。
放下望遠鏡,巴圖歎息一聲,好似能感受到神主的糾結。
太聰明了果然痛苦。
“頭,有人來了。”
身後兄弟提醒一聲,兩側各五人離開隊列,東西向奔馬,把北麵過來的十多人圍起來。
三個人去詢問,巴圖拿望遠鏡看一眼,男女老少都有,穿戴破破爛爛。
其餘人以為是流賊,巴圖一眼看出這是故意為之,一家富人在逃難。
此處距離王屋山百裡,官道地勢險要,鏢局護衛輪值,隻允許走商,其他人一概不準進入,以免控製不住大規模流民。
山西今年沒有多餘能力消化流民。
但神主三年前,就給富人留了一個機會。
這些人應該是找不到進入山西的路,看到騎軍喜出望外,來求生的。
果然,手下兄弟胳膊夾著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回來,馬背直接扔到地下。
摔得他七葷八素,連忙站直身子,行禮還不忘整理頭發。
“見過頭領,小人方厚澤,乃信陽逃難之人,祈求頭領庇護。”
巴圖皺眉,半天沒開口,中年人緊張等了一會,收起矜持,匍匐大跪,“求求頭領,求求頭領救命啊。”
依舊沒開口,巴圖這樣子很少見,惹得手下兄弟也一臉疑惑。
過一會,巴圖撓撓額頭,還是沒想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張輿圖。
兄弟們了然,頭領原來沒記住地名,他識彆真假很快的。
快速掃了一眼,把輿圖收回,才淡淡開口,“信陽?汝寧府信陽?英霍山下的信陽?湖廣與河南交界的信陽?”
“是是是,正是汝寧府信陽,還是當今陛下未就藩的封地。”
“你從大官道而來?”
“是是是,小人北行兩月,逃命八百裡,投奔太歲大將軍庇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