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知曉陸天明活著,這是察哈爾聽話的基礎。
他還知曉陸天明會‘造反’。
但不會把這種‘頂級機密’告訴徐家人。
徐家與忠勇侯在‘養奴’,是商號與南邊合作的基礎,同樣不會告訴林丹汗。
徐家去年派了一位府裡人,一直裝作韓智文妾室的親戚在河套走動,她的目標是與林丹汗合作,慢慢吞噬商號,照樣不會泄密。
所以,察哈爾、商號、徐家是個三角關係。
兩兩之間謀劃,每一方都在通吃。
李素驚歎於陸天明布局,這關係好啊。
難怪山西可以三年安穩,沒有這交叉關係,山西一定被外麵窺伺破壞。
董成虎又告訴他,兀良哈公主是自己人,但林丹汗知道妹妹靠不住。
韓智文也是自己人,徐家可不知道,他一直是南邊在山西的聯絡中樞。
李素歪頭把所有關係捋了捋,一時沒有想到如何控製。
董成虎靠近耳邊,低聲說了一個秘密。
李素兩眼大瞪,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抱歉,李某得思考一下,一時之間沒有任何建議。”
董成虎笑著點點頭,“不急,先休息吧,明天我們到王官穀祭拜太歲廟,大將軍可能會南下轉一圈。”
李素帶著方世玉和女兒去休息,正廳隻留下巴圖和董成虎,劉文弱這時候才問道,“師兄在試探他?為何一次見麵就告知絕密?還獻女兒上位。”
“夫人多慮了,李素是大將軍看中的人,獻女兒反而證明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是不想讓身後的方世玉難堪,估計一會就會去找我。”
劉文弱點點頭道,“師兄有準備就好,我也是瞎問一句,夫君並不著急。我和皇後要回京了,離開此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山裡清爽,還真有點舍不得。”
董成虎笑著拱手,“大將軍說過,心若無所求,有風無風皆自由,京城也有不一樣的自由,夫人定能如願,屬下告退。”
隻是兩句客套話,但這是‘命令’,誰來西不鄉也得說幾句。
劉文弱的出身讓人糾結,丈夫與家裡不對付,女人嘛,總是一副憂鬱的樣子,陸天明南來,看她快抑鬱了,特意囑咐平陽府眾人見到劉文弱必須嘮兩句家常,讓她覺得自己很重要。
看起來好似習慣了,有沒有用隻有她自己知道。
董成虎回到落腳的院子,果然如他所想,陳繼業帶著李素在等候。
進門後,李素立刻緊張問道,“董總管,彆的事李某懂了,懿安皇後回京如何謀劃?”
董成虎微笑請三人落座,“李先生真是高明,總能一針見血看到關鍵,皇後回京很簡單,隻要讓皇帝知道,皇後回京商號繳稅不受影響就行。”
李素停頓一下,“兩個月後的事?這其中需要一個關鍵人物啊,如何取得皇帝信任?劉夫人可以嗎?”
董成虎搖搖頭,“夫人已被隔絕三年,李先生知曉徐弘基是如何讓陛下取消商稅的嗎?”
李素一愣,“李某不知道,但事後可以推斷出來,徐弘基是繞著彎彎讓皇帝自己決定的,導致皇帝現在無法反悔,永遠失去了商稅。”
“沒錯,懿安皇後回京也是同樣的道理,忠勇侯有一位落難時候的朋友,他叫胡三春,對外人而言,他是商號銀庫總管,是忠勇侯的家裡人,但他卻沒有單獨的開支,所以是個純粹的守銀人。”
李素眨眨眼,“原來如此,陛下的人啊,大將軍安排很巧妙。”
“是啊,胡三春的叔叔是錦衣衛暗探,是駱養性的人,他出身太低了,自然會被皇帝利用,忠勇侯不想對鄰居耍什麼心眼,但他卻甘心做了皇帝的探子。
他是自己人,也是商號高層唯一不知忠勇侯活著的人,三年來也沒做什麼壞事,但在平陽府養了二十位妾室,徹底變成廢物了,大將軍對他很失望,但也很無奈,準備調他回京…”
李素懂了,立刻接著道,“調回去的前提,是讓他擁有短暫的權力,先得抬一下。”
董成虎笑著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伯夫人到歸化後,平陽府的李夫人秋季也會去短暫團聚,臨走前會把裁決印使用權交到胡三春手裡,讓他完成秋稅上繳,有了錢糧支配權,懿安皇後就成了他的絆腳石,自然會通過皇帝攆皇後回京,皇帝也會順利接受,讓胡三春掌握一半錢糧開支。”
李素深吸一口氣,“大將軍深諳人性,其實胡三春更大的作用是證明現世的聖人真假,大將軍需要他來迷惑皇帝。”
這道理巴圖和陳繼業都沒聽懂,董成虎卻仰頭哈哈大笑,“李先生真是讓人讚歎,大概所有人會認為大將軍讓胡三春證明真人亮相。
其實恰恰相反,胡三春對大將軍身份存在疑慮,皇帝才會信任大將軍,讓大將軍掌握北地兵權。
大將軍隻有掌握兵權,才能在北地幾省經商,光明正大擄奪朝廷的治權,不需要經過內閣六部。”
李素點點頭,同樣感慨說道,“大將軍玩的是徐弘基的自我互搏術,但比魏國公更高一層,也隻有這樣,才能出現在朝堂,大概三五年後,徐弘基和皇帝才能反應過來。”
“的確是這樣的計劃,李先生現在有建議了嗎?”
“抱歉,現在反而沒了,李某需要到河曲、河套、歸化轉一圈,看看察哈爾的人心和塞外現狀才知道。”
李素這是穩妥的做法,他要看看山西的執行力,才能決定用計的程度。
董成虎自然同意,反正大夥都得到河曲。
七年前崇禎取消商稅,皇帝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是東林的‘功勞’,但不是東林來操作,他們隻是‘旁觀者’。
天啟四年,改革商稅,魏忠賢十分清楚士紳豪商如何避稅。
直接守著‘起點、終點’來收,管你過程玩的再花,大生意物資最終都得入城,那就繳稅入城出城。
通過兩京、省府、府城的城門稅,魏忠賢能收繳商稅大約三百萬兩。
這個額度恰好補足了遼西的軍餉開支,不至於中樞財政崩潰。
豪商很快發現,魏忠賢通過城門稅的小把戲,竟然掌握了天下物資流通虛實。
生意被掌控,那就是權力被掌控。
繼續下去,無論是誰做皇帝,都非常危險,一定會延伸出其他麻煩。
豪商思考破局之際,天啟‘順利’駕崩,‘君子’再次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