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慮婆娘肚子裡裝著自己的種,江樂即便心憂二哥江安,終還是把自家婆娘和孩子放在了前麵,沒有和江平、江和一起送江安來衛生院。
大梨樹。
“你們彆哭了,都好好待在爺爺奶奶家,我去鎮衛生院看看。”
江小五眼睛紅腫,對龍鳳胎說著,熟料,龍鳳胎不答應,流著淚要跟著他去鎮上。
得知他媽出事,他其實想和他爸一起趕往鎮上,結果他爸沒答應,要他和龍鳳胎在家好好寫假期作業,說有他在,他媽不會有大事。
不料,他爸剛騎車離開沒多久,就再度有噩耗傳來。那一刻,他隻覺頭頂驚雷炸響,腦中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想要坐上拖拉機送他爸一起前往衛生院,結果不等他跑到拖拉機跟前,堂兄就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地出了村子。
龍鳳胎哭個不停,他沒有哭出聲,可眼裡的淚水怎麼都止不住,欲撒開退追拖拉機,被奶奶一把拉住,讓他彆跑去添亂,
說有他大伯和四叔在,很快就有消息傳回村裡。但他待不住啊,幾度想要跑出家門,無一次不被奶奶攔住。縣醫院,他媽要被送往縣醫院,
以他爸的情況,怕是也得被送去縣醫院救治,這個點兒鎮上沒有班車開往縣上,要去的話,隻能靠兩條腿到大目的地
。
因這,奶奶是說什麼都不同意他出家門。
大哥、二哥、姐姐遠在外地,三哥去年考上大學,亦在外地,而且學校性質和大哥、二哥所在的大學一樣,管理嚴格,寒暑假都要做體能訓練,根本回不來。
何況就今日這接連出現的意外,如果他爸媽清醒著,鐵定也不會把家裡的情況告訴三個哥哥和姐姐,以免耽誤他們訓練和學習。
心慌難安,淚流滿麵,他有看到爺爺奶奶亦眼眶泛紅,看到爺爺坐在他家堂屋門口,一句話不說,看到奶奶強撐著不讓自己落淚,這使得他終不得不聽話,乖乖待在家裡。
奶奶不讓他出家門,嘴上說怕他添亂,實際上是擔心他在路上出個什麼事,他知道的,知道的……眼下他十一,獨自前往鎮上沒問題,去縣城,且是靠兩條腿,且時間已到半下午,萬一有個好歹,無疑給家裡雪上加霜。
高興的事,大堂兄開拖拉機回來,告訴爺爺奶奶,他姐從京市回來了,就在鎮衛生院,並告訴爺爺奶奶,他媽的手術是他姐做的,母女皆平安。
媽媽給他生了個妹妹,媽媽沒事,爸爸的情況不是特彆嚴重,有姐姐做手術,他爸定能轉危為安,聽完大堂兄說的,一瞬間他止住淚水。
然,龍鳳胎許是想起早逝的親生父母,怕照顧他們數年的二姨、二姨夫也有個萬一,哭聲怎麼都停不下來,眼看陽光西斜,大伯和四叔卻遲遲不見回村裡,怕龍鳳胎真哭壞嗓子,他忍不住說了那麼一句。
“彆亂跑,再等等,你大伯和你四叔肯定會回來一個。”
江奶奶溫聲勸孫兒一句,又對龍鳳胎說:“小杉小檸不要哭了,你們二姨、二姨夫不會有事的,奶奶向你們保證。”
秦檸吸了吸鼻子,眨著淚眼看向江奶奶:“那檸檸什麼時候能看到二姨和二姨夫?”
“就這兩天,到時,咱們一起去衛生院看望你二姨他們。”寶貝孫女醫術了得,定不會讓老二出事的!
院外傳來腳步聲,很快,江平走進院裡:“爹、娘。”
喊了聲老爺子老太太,江平揉揉江小五的發頂,方對江老爺子和江奶奶說:“二弟和二弟妹的手術都是小夏做的,小夏說兩人的手術很順利,不會有生命危險。”
江老爺子暗鬆口氣,江奶奶亦暗鬆口氣,問:“小夏是不是讓你回來給他爸媽捎幾件衣物,和洗漱用品一起帶過去?”
江平點頭:“小夏是有這麼交代來著。”
江奶奶轉身走向堂屋:“那我現在就去收拾,你看是你再跑一趟,還是讓學文或者學武去一趟?”
想都沒想,江平回應:“我去吧。哦,對了,我和老四、老五有商量好,打今晚起,我們兄弟仨輪流陪著小夏在病房守夜,方便照顧二弟。”
“老二兩口子在一個病房吧?”
江奶奶問。
“嗯,在一個病房,小夏說這樣好照顧。”
江平如實回了句。
“好了,我知道了,你坐下歇會,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江奶奶說著,人已走進堂屋。“大伯喝水。”
知道爸媽不會有事,江小五緊繃的心弦逐漸放鬆,快手快腳端碗白糖水給江平。
“彆擔心你爸媽,你姐很厲害,你爸媽現在都沒生命危險,你姐說等你爸媽身體恢複好點就能出院,讓你在家照顧好弟弟妹妹。”
對於二房的侄兒侄女,江平就沒有不喜歡的,一方麵是二房幾個崽子打小就被他們媽收拾得乾乾淨淨,且見人就嘴甜問好,
另一方麵,二房的崽子個個腦袋瓜聰明,知道讀書,會讀書,目前為止,有四個已讀出成績,過不了幾年,剩下的老五又會出成績。
這般聰明、愛乾淨、懂禮貌、讀書好、有出息的孩子,江平想,這大梨樹怕是就沒有不喜歡的,更甚至說大點,全國怕是都沒有不喜歡的。
江家老宅這邊。
“當家的,你打算和我這樣到啥時候?”
不就是騙他扶她回家,沒準他跟著老大、老四送老二去醫院麼,至於和她慪氣到現在?
崔杜娟坐在炕邊,看著自家男人的背憋悶得很。
她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這農村人哪裡進得起大醫院,就是公社衛生院,農家人也不是一生病就能進得起的。大家誰不是大病拖,小病扛,能扛過去是命好,實在扛不過去,隻能怨自個命背,若是家裡真能湊出閒錢,或許會找大夫給瞧瞧。
但老二家今個這倆出意外,不是找村裡的赤腳大夫,不是到公社衛生院,是要把人送往縣醫院,是要做手術的,這用不著多想,
都知道會花不少錢,而老家即便有家底,可就老二家的那丫頭往出散錢的本事和老二家前麵起的五間青磚瓦房,以及供四個大學生,
供一個初中生、兩個小學生,有再多家底,恐怕也花的差不多了!現如今需要掏兩個人的手術費等費用,不是她小看老二家,是老二家有一半把握拿不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瞎湊上去把人送往醫院,交手術費、辦住院手續,豈不是傻乎乎地去給人出錢?
不出,就等著被村裡人嚼舌頭,出了,他們家日子往後咋過?
她家大閨女年十七了,年初定下親事,明年出門子,這嫁妝得攢起來吧?!
大兒子年十六,眼下初三畢業,說親得提上日程,再就是小兒子十一,上學不得花錢,還有她肚子裡揣著的這個,生下來養著,又得花錢,瞧瞧,家裡哪裡有不花錢的地方?
可她家的家底,夠這麼多開銷嗎?不夠,遠遠不夠,又豈能打腫臉充胖子?
“起來起來,彆躺著了,這後半晌咱倆都沒掙到工分,你還有心思睡大覺?”
崔杜娟拿起掃炕笤帚在自家男人腿上輕敲打兩下,催促男人起身,兩人好好說會話。
不過,沒啥效果,江樂背對著婆娘在炕上躺著,他沒睡著,就是純粹不想搭理自家短視婆娘。
人常說,親兄弟即便再有芥蒂,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何況他們幾個兄弟關係還算可以,眼下老二兩口子同日出意外,作為兄弟,老大和老四一個比一個著急,和村裡幾個年輕人,用門板抬著老二坐上拖拉機,送老二前往醫院救治。
他呢?
婆娘騙他動了抬起,要他扶她回家,錯過去搭把手,這等老二出院回家,他還有臉出現在人麵前?
“回來了?”
院裡傳來阮秀梅的聲音。
“嗯。”
這是江平應聲,接著阮秀梅問:“下工前我碰到咱家老大,他說小夏正好今個回來,還說小夏給他二嬸做的剖腹產手術,是這麼回事吧?”
三房屋裡,江樂和崔杜娟聽到院裡的對話聲,不約而同拉長耳朵聽阮秀梅兩口子說話。
“二弟妹的剖腹產手術確實是小夏做的,老二的手術也是小夏做的,手術都很順利,我回來前,小夏說她爸媽不會有生命危險。”
江安說到這,微頓須臾,方續說:“你趕緊給我做點吃的,今晚我得給老二守夜。”
“就你一個?”
“小夏最近都得留在衛生院照顧她爸媽,我和老四老五商量了下,三個人一人一晚,這麼輪著照看老二,直至老二出院。”
“這樣啊,那你先回屋歇會,我給你烙倆蔥花雞蛋餅,再給你熬碗米粥。”
“不用那麼麻煩,你直接給我烙倆餅子,倒碗涼白開就好。”
“乾啥這麼急?”
“我得早點去衛生院,這樣老四就能天沒黑回村裡。”
夜裡雖有月亮照明,但走夜路到底不安全。
江平兩口子的聲音在院裡逐漸消失,三房屋裡,江樂驀地坐起身,黑沉著臉怒視著自家婆娘:“聽到了吧?你現在都聽到了吧?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崔杜娟嘴巴噏動,半晌吐不出一個字,她哪裡能想到二房那小丫頭會這麼巧趕在今個回來,哪裡能想到老二兩口子沒有被送往縣醫院,直接在公社衛生院,由他們自己的閨女給做了手術?
這沒去縣醫院,花的錢自不會多,加之是二房那丫頭自己給她爸媽做的手術,這到出院,肯定花不了幾個錢。崔杜娟想到這,懊悔不已,就因她的小心思,讓大房和四房還有五房在二房那賣了個好,往後二房能待見他們三房?
何況他們三房和二房的關係本就沒其他幾房好,今個又被她折騰了這麼一下,簡直是自斷和二房好不容易修補出的那點關係啊!
“當家……當家的……我也沒想到會成這樣啊……”
崔杜娟哭喪著臉,快速轉動腦子,想著補救法子。
“你沒想到你沒想到?那你能想到啥?”
江樂的臉色愈發黑沉。
崔杜娟眸光閃爍了下,說:“要不你去和大哥說說,就說明晚你去幫二哥守夜,後天晚上再由老四……”
後話尚未出口,就被江樂截斷:“我沒那個臉去找大哥,要去你自個去。”
怨他,都怨他,沒聽出臭婆娘說謊,不對,即便臭婆娘是動了胎氣,那會兒他也該和大哥四弟一起跑去把二哥送往醫院。
江樂這會子心煩得很,下炕,他看都沒再看婆娘一眼,悶頭就往屋外走。
“當家的!當家的!你做啥去呀?”
崔杜娟邊喊自家男人邊扶著炕沿下炕,然,男人一個字都沒給她,身影轉眼消失在門外。
公社衛生院。
“夏夏……”
林蘭醒過來,氣息虛弱,喚了閨女一聲。
“媽,你醒了?我在這呢。”
葉夏就在病房裡坐著,聽到她媽的聲音,忙做聲回應。
緩緩調整呼吸,林蘭問:“你妹妹……你妹妹可健康?”
葉夏微笑:“妹妹約莫五斤重,因為是早產,身體比較虛弱,但各器官都發育的還算好,隻要好好細心照顧、嗬護,很快就能長成正常孩子。”
有她在,有空間靈泉在,調理小家夥和她爸媽的身體,不是什麼大事兒。,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