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有病就快去吃藥啊,成日在我麵前嗶嗶個什麼勁?!”
賀詩琪說著,起身,沿著河邊慢慢走著,她腹中是極有可能多出一坨肉,且她現在是沒合適的法子處理掉那坨肉,但這不代表她沒臉沒皮,喜歡被人拿捏著把柄又是威脅又是取笑、嘲弄。
站直身體,李雪婷嘴角漾出抹冷笑,緊跟在賀詩琪身後:“咱倆不知道誰這會最想吃藥呢!”
在當下想要落胎,需要丈夫陪同不說,還要拿上兩個人的結婚證,及大隊上開的證明,她倒要看看眼前不采用她說的法子,如何解決肚子裡的孽種。
賀詩琪停下腳步,回過身冷凝著李雪婷:“好好的人你不做,為何非得做一隻臭蟲?想看我的笑話,想要我和你一樣名聲儘毀,李雪婷,你做夢去吧!”
誰知,李雪婷並未立刻回懟,她微不可察地瞅眼賀詩琪腳下明顯鬆動的泥土,接著狀似無意後退兩步,方語帶嘲諷說:“你就嘴硬吧,我有的是時間等著你肚子變大,到那時,任你如何狡辯,也會成為這大梨樹,甚至成為整個紅渠公社每個人口中的破鞋。”
距離兩人站的這處河邊一百來米的路上,兩兩吉普車由遠及近開了過來,其中前麵那輛上包括司機共三人,其中林岩是司機,副駕坐著王薔,葉夏則在後座坐著,透過車窗,憑借好眼力,
葉夏看到李雪婷和賀詩琪站在前方不遠處的河邊,像是在為什麼事爭吵。眉頭微蹙,葉夏視線沒有挪開,很快,她看到賀詩琪原本好好站著,
卻突然不見人影,且隨之響起的是重物落水聲,而李雪婷站著沒動,更沒有出聲求救,很快,李雪婷轉身,朝村裡走去。
“王姐,有位女同誌落水,你快去救人!”
隨著葉夏清越冷靜的嗓音在車裡響起,林岩踩住刹車,下一刻,王薔打開車門,朝落水聲傳來的方向疾步跑去。
後麵的車也停了下來,不多會,三位身強體健,一看就是練家子的男同誌走過來:“江同誌,您沒事吧?”其中一人問。
葉夏剛從車上下來,搖搖頭,回應:“有位女同誌落水,我讓王姐過去救人,你們去車上等著吧。”
說著,她將視線挪向林岩:“林大哥,你和高同誌他們坐一輛車,我過去看看。”
這是夏日,大家都穿的輕薄,一會王薔把人救上來,濕漉漉的衣服難免沾到身上,顯露出女同誌的身體曲線,若是放在現代,如此情況自然沒什麼,
但眼下是七十年代初,又是在農村,人們可是很看重名聲,尤其是女子的名聲。況且,為免林岩等幾個男同誌被烏龍多出個媳婦,避開些總沒有錯。
這也是葉夏剛剛沒讓林岩去救人,而是讓王薔這個女同誌去救落水者——賀詩琪。
“……”
林岩四人望著河邊怔愣片刻,腦中方反映出葉夏所言何意。四人點點頭,邁開大長腿,身板筆挺,很快坐進後麵的吉普車裡。
“江同誌考慮得真周到。”
名叫張亮的男同誌對林岩和另外兩位男同誌說:“我原先的隊伍上有位好哥們,就因為一次回老家探親,在靠近他們村附近的河裡救了位姑娘,結果,那位姑娘的家人因這事非得讓我那位哥們把人給娶了,不然,姑娘沒法在村裡做人。”
“後來呢?”
林岩問。
“我那位哥們不答應,他表明自己有對象,但那家人非得說我哥們和他們家姑娘有了肌膚之親,這不把人娶了,就是逼他們家姑娘去死,
並威脅我哥們,不答應便去隊伍上告我哥們。你們說說,這明明是做好事救人,到頭來卻被黏上,想想心裡都不舒坦。”
張亮長歎口氣,續說:“要是我那哥們沒對象,這救人救出個媳婦兒,自然是好事一樁,問題是他有對象,且對象也在隊伍上,這次回家探親,就是和家裡人打招呼、訂婚期,
熟料,意外救人,原先的對象不得已告吹,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做媳婦。”
名叫魏光榮的男同誌這時說:“江同誌很心細。”
張亮看眼對方:“這還用說?!江同誌打小就是個天才,現在又是農業、醫學、軍械方麵的高能科研工作者,她看問題的透徹程度肯定是咱們不能比的。”
林岩點頭附和:“張亮同誌說得對,科研工作者的心細程度的確是咱們比不了的。”
“你們就沒想過,江同誌的研究領域或許不僅僅隻限在農業、醫學、軍械這三方麵。”
高磊如是說著,林岩幾人先是一怔,繼而齊點頭,認同高磊所言。
“就我所知,江同誌目前熟練掌握八國語言,而且江同誌的語言天賦極好,對於一門新語言,最多一個來月便能熟練掌握。”
聽林岩這麼說,張亮禁不住笑出聲:“研究語言,對江同誌來說,可是有點大材小用。”
林岩挑眉:“我有說過江同誌要去研究語言?”張亮搖頭,訕笑:”我是有感而發有感而發,你可彆多想哈!”
河邊,王薔將賀詩琪救上岸,見葉夏走過來,她邊給賀詩琪做胸部按壓,邊說:“是泥土鬆軟,不慎滑落河裡的。”
葉夏朝四周圍看了看,接話:“就河邊的泥土濕潤程度,這裡最近應該下過一場大雨。”
蹲身,她幫賀詩琪把脈,隨之神色微微生變,就聽王薔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葉夏收回手,尚未做聲,就看到賀詩琪吐了好幾口水後,睜開眼一陣猛咳。
“把人帶上車。”
淺聲對王薔說了句,葉夏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吉普車。賀詩琪被王薔攙扶著坐到車上都沒回過神,待在葉夏家洗了個熱水澡,穿上葉夏拿給她的衣服後,這才從驚恐和對死亡的害怕中醒過來,但她坐在椅上久久不語。
“你有什麼打算?”
屋裡就葉夏和賀詩琪兩人,聽到葉夏輕淺不帶情緒的嗓音,賀詩琪抬起頭看了過來,故作不解:“……”
她可不知葉夏有為她把過脈,對她的身體情況已經了如指掌。
屈指輕叩桌麵,葉夏看著賀詩琪的麵部表情在心裡搖搖頭,索性不繞彎子,直言:“孕期快五周,按照常理,在這個時候選擇落胎對身體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你情況特殊,一旦強行落胎,很有可能造成大出血。”
賀詩琪眼眶泛紅,語聲低啞控訴:“你胡說!我沒有懷孕,我沒有!”
對於賀詩琪這樣的態度,葉夏麵上不見有絲毫異樣,她嗓音依舊輕淺,不帶情緒:“你和李雪婷在河邊吵架,為的就是這事吧。”
不是問,是肯定句。
“你胡說!我沒有,我沒有……”
賀詩琪的聲音裡沒有絲毫底氣,說著說著,她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
由著她哭了好一會,葉夏說:“是你自己給家裡打電話,還是我幫你撥通電話給爸爸。”
和陸向北結婚後,在賀衍的稱呼上,葉夏從賀叔叔改口喚其爸爸。賀詩琪像是沒聽到似的,哭聲一直在持續,而她心裡卻在琢磨著李雪婷在河邊說的那番話,同時腦中不知怎麼的躍出一抹身影,然後,她慢慢止住哭聲,
一雙淚眼直直地看著葉夏說:“我要嫁給江學行,對,我要嫁給他!他對我負責!”
她不想死,在意外滑落河裡,她有向李雪婷求救,然,李雪婷那個賤人隻是冷漠地站在河邊看著她在水裡撲騰,完全不管她的死活,現在,被告知她不能落胎,那麼要想活著,不受人指指點點地活著,就得找個人結婚。
選擇江學行,是眼前這人的幾個兄弟都長得極好,但江學行前麵的兄長都在外麵工作,村裡目前就江學行和他表弟在,那麼……那麼她就把鍋扣在江學行身上好了。
身份,大隊長家的幼子,年齡十七,高中畢業,身高相貌沒得挑,嫁給江學行,沒準她能取代江學行的媽到供銷社上班,待大梨樹大隊有了工農兵上大學名額,作為大隊長家的兒媳婦,她想要這個名額不要太容易。
何況找江學行背鍋,不是沒有緣由,就在她被從河邊帶到江家,江學行一個男孩子可是有清楚看到她穿著濕衣服的樣兒,有這茬在,江學行背鍋不虧。
“你這話的意思是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家小五的?”
葉夏一臉耐人尋味地凝視著賀詩琪,不等對方做聲,她又說:“你覺得你這麼說這整個大梨樹誰會信?”
賀詩琪認定的事想要她更改比較難,這不,她硬剛:“沒人信我就告公社去,反正江學行必須娶我!”
葉夏彎起唇角,輕笑說:“是嗎?你可以告公社,但你現在還是說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吧。”
隨著後半句出口,葉夏對賀詩琪動用了初階催眠術,聽著桌麵上傳來的叩擊聲,賀詩琪不受控製地做聲:“池陽,我肚子裡的孩子是池陽的。”
話出口,賀詩琪臉色驟變,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心裡話。“池陽可是咱大隊的知青?”
“不是。”
“那他是誰?”
“是我同學。”
“是知青嗎?”
“是。”
“在哪個大隊?”
“姚宋大隊。”
“他是否知道你懷孕?”
“不知道。”
“為何不告訴他?”
賀詩琪眼裡淚水滾落:“他要結婚了。”
“和誰?”
葉夏眉頭緊擰。
“他們大隊長家的小閨女。”
賀詩琪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她說著,眼淚越發如斷線的珠子往下掉,心痛得宛若刀攪。
“日期定了嗎?”
“就在今個。”
“你想不想嫁給他?”
“我想沒用,是他要和我分手的。”得到自己要的信息,葉夏神不知鬼不覺取消催眠,就聽賀詩琪哭問:“你對我做了什麼?”
葉夏一臉無辜:“咱們這不是在說話麼,我能對你做什麼?”
“可我沒想告訴你那些。”
賀詩琪哭說,聞言,葉夏神色淡然:“你確定你沒想告訴我?如果不是你想說,任憑我怎麼問你都不會說的,可見你心裡有委屈,想要把這委屈訴說出來,這是出自你心裡迫切、最真實的想法。”
見賀詩琪怔然,葉夏敲敲桌麵,將賀詩琪的思緒拽回,說:“好了,趁著你對象沒和那個大隊長家的小閨女真正成為夫妻前,你告訴我,是否想要和他結婚?”
賀詩琪眼裡滿滿都是傷痛,她想了半晌,沒有作答,而是問:“你既然能知道我懷孕,那你能幫我落胎嗎?”
能背叛一次,難保不會背叛第二次,嫁給這樣一個人,她心裡難免膈應。
不過,她是真心喜歡池陽,可喜歡又能怎樣?他終究背叛了她,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