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程雋朗(2 / 2)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但王蕾蕾卻像是沒聽出來似的:“我能穿,你借給我吧,我保證我能穿。”

小氣鬼,不就是條裙子和皮鞋嗎,借她穿穿又不會少塊肉!

江安可不想自家閨女的裙子和小皮鞋被糟蹋,推著自行車,繞過王蕾蕾就往家門口前行,身後,王蕾蕾朝地上“呸”聲,扯著嗓子喊:“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條破裙子破皮鞋,我家又不是買不起……”

江安搖搖頭,他就想不明白,王支書那麼個聰明人,怎就把閨女養出那麼個性兒?

一不順她的意,就不管不顧地站在村道上嚷嚷,臉皮子就不熱啊?

“爸爸,王蕾蕾是不是傻啊?我都說了她骨架大、腳大,沒法穿我這裙子和鞋子,她怎麼就聽不進好賴話,還一個勁地說我的不是。”

葉夏用小孩兒的語調嘀咕著,

聞言,江安歎口氣,說:“彆和她一般見識。”

葉夏“嗯”了聲,稚聲說:“我和她在一起玩得少,她說什麼我就當沒聽見,隻要她不嫌費唾沫星子,隨便她怎樣。”

臨近晌午,大梨樹村來了好幾輛汽車,有省城來的,有縣裡來的,說是什麼記者,受領導安排,來大梨樹村做采訪的,同來的還有省領導、縣領導,以及紅渠公社的幾名同誌。

麵對記者采訪,不管是王支書、江安,還是捕獵隊的受訪的同誌,皆如實回答記者提問,至於葉夏這個主要被采訪對象,那自然是應付得相當自如。

天真可愛,又大方有禮貌,說話時眼神真誠得不見半點雜質,領導們和記者同誌,全程麵露笑容,對葉夏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當記者們采訪完,領導們和王支書、大隊長江安聊了幾句工作後,由縣裡來的一位乾部,將喬書記昨日許給葉夏的獎勵,著跟隨的工作人員抬進葉夏家裡,羨慕得廣大社員不要不要的。

縫紉機一台,大米、白麵各一袋,五十斤裝的,食用油五斤,還有一籃子水果,以及一遝生活物資票證。

最後,那位縣裡來的乾部從公文包掏出一張招工合同遞到江安手中:“這個你收著,填好後,直接帶著去報到就成。”

葉夏就在一旁站著,透過紙背,她看到“招工合同”四個字,眼睛眨巴了下,稚聲對她爸說:“爸爸,我能看看嗎?”

就她家這幾個人,她爸估計不會丟下大隊這一攤子,去縣裡當工人,哥哥們正在讀書,肯定也不回去,那就剩下她媽了,可是要她媽放下這整個家,放下他們幾個孩子,肚子進縣城工作,她媽十之八九和她爸一樣,不會前往。

如此一來,這麼一份招工合同,勢必得惹出不少事兒。

與其事兒找上門,那她就把這工作地點想法子變變,用給自家人,總比便宜旁人強。“小夏夏,你認識字?”

江安還沒說話呢,那位縣裡來的乾部先和顏悅色地看著葉夏笑問,見葉夏點頭,這位縣乾部對江安說:“給孩子看看,我這次帶來的獎勵本來就是給小夏夏的,讓小夏夏看看,可還有什麼意見。”

江安覺得他家閨女這兩天太精了,精得像小猴子一樣,腦子裡全裝著彎彎繞繞,說話更是條理分明,頭頭是道兒,比幾個兒子的腦子加在一塊都夠用。

“給,你看吧。”

斂起心緒,江安有些好笑地把手裡的招工合同遞給閨女。

葉夏接過來仔仔細細看了遍,見合同上寫著是某工廠的招工合同,上麵都已蓋好用工單位的公章,主事人也已簽字,隻要她家裡人填好,就能去那個工廠報到上班,好一會,她把目光挪向那位縣乾部,一臉天真無邪說:

“叔叔,這工作能不能安排到我們紅旗公社呀?我爸是大隊長離不開大梨樹,我媽要是去縣裡上班,家裡咋辦呀?可要是我媽媽在公社上班,那我媽早晚上下班騎車來回,又能顧上家裡,又不耽誤工作,您看這樣成嗎?”

那位縣乾部聞言,考慮下,笑說:“叔叔和你爸媽商量下,如果你爸媽沒意見,叔叔幫你們協調。”

葉夏黑亮的大眼睛彎如月牙兒,麵朝那位縣乾部深鞠一功:“謝謝叔叔。”鬼靈精又朝紅渠公社來的乾部深鞠一功:“謝謝叔叔!”

她這一謝,那位公社來的乾部當即表態:“隻要你爸媽沒意見,公社會負責安排的。”

到縣裡上班明顯比公社好,既然縣領導同意,作為公社乾部,他又豈會推脫?

江安和林蘭商量過後,決定聽閨女的,把這工作的機會落實到公社,於他們家來說,比在縣裡上班實際。他們又不傻,這要是真把工作的機會放到縣裡,他們兩口子去不成,家裡孩子又小,麻煩勢必得找到他們家來。

給這個不給那個,給那個不給這個,終了,自家落不得好不說,怕是還得落一身不是。

既有如此顧慮,倒不如先由她在公社上班,隨後孩子們大了,哪個沒把書讀成,正好接替她的崗位。

做出決定,江安與那些縣乾部和公社乾部一說,兩位乾部當即拍板,給林蘭在公社安排工作。

送走各級領導同誌和記者同誌,林蘭摸摸嶄新嶄新的縫紉機,又摸摸麵粉袋和米袋,高興得直抹眼淚。

“媽媽,你不高興嗎?”

江學行看著他媽媽奶聲奶氣地問。林蘭邊擦淚邊說:“媽高興,媽特彆高興。”

歪著腦袋想了想,江學行不解:“那媽媽你為什麼哭呀?”

葉夏隨手就給弟弟一個腦袋崩:“咱們是高興得掉眼淚,那不是哭,懂?”

揉著額頭,江學行鼓起腮幫子,瞪大眼睛控訴:“姐姐你敲疼我啦!”

葉夏笑,家裡其他人跟著笑出聲。

縣城。

夜幕垂落,大街小巷全陷入靜寂之中,某家屬院。

“還是不想說?”

說話的是位老者,頭發花白,麵向慈祥,他坐在沙發上,身旁坐著一位腦後綰著圓髻,同樣頭發花白,年約流逝的婦人,這是那位老者的老伴兒,

在兩人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白淨俊秀的小男孩兒,要是葉夏看到小男孩,肯定能認出,因為小男孩不是旁人,正是她今日在縣城糧站門口的馬路上救下的那個神態淡漠,看起來又酷又拽的男孩兒。

久久等不到孫兒開口說話,程奶奶和程爺爺對視一眼,由程奶奶再次開口問孫兒:“雋朗,奶奶和你爺爺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可你今個早起去國營飯店買包子油條,為什麼在走到糧站那時,站在馬路中央等著被車撞?”

聽到相熟的人中午扯閒話時說他們家小孫孫一大早差點在馬路上出事,她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

“我不是有意站在馬路中央,我當時隻是在想事情。”

小男孩兒叫程雋朗,他神態依舊如白日那樣淡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十歲大的孩子。聞言,程爺爺板著臉問:“想事情需要站在馬路中央?”

被爺爺凶,程雋朗小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程奶奶卻忍不住在老伴胳膊上拍了下,繼而一臉慈愛地看著孫兒:

“雋朗啊,這些年你是不是在你賀爸爸家呆的不開心?要真是不開心,你就和爺爺奶奶說出來,奶奶哪怕去求也要求你媽媽把你給了奶奶和你爺爺撫養。”

他兒子苦命啊,婚後半年多出意外身亡,兒媳婦那會正懷著身孕,為給程家,為給唯一的兒子保下這絲血脈,他們老兩口不得不答應兒媳,等孩子生下來,由兒媳撫養孩子,他們老兩口在孫兒五歲前不得相見,否則,兒媳就把孩子拿掉。

明知兒媳的條件不合理,但孩子在兒媳肚子裡,兒子死了,兒媳要不要那個孩子是兒媳自個的權利,他們老兩口無權乾涉。

於是,他們答應了,甚至答應離開京城,回到老家這座小縣城養老。

五年啊,兒媳不允許他們在五年內出現在孫兒麵前,等五年後,每年寒暑假,會讓兒孫回到這座小縣城,陪他們二老。

應下兒媳的條件,孫兒安然出生,在孫兒兩歲那年,兒媳帶著孫兒嫁進程家的世交賀家,嫁給他兒子的好兄弟。

說起來,賀家那孩子是個好的,媳婦難產而死,留下一個繈褓中的閨女,他們老兩口不知兒媳是如何嫁給賀家小子的,但卻知道賀家小子待他們孫兒如親子。

有五年之約,他們得遵守,但那五年裡,她和老伴一年起碼有兩次去往京城,偷偷去看望孫兒。

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兒媳在兒子生前,明明對他們兒子是有感情的,誰知對待她自個生的孩子,卻始終不冷不熱。

雖沒讓孩子受大委屈,可做媽的那態度,在孩子懂事後,能沒想法?

孫兒姓程,是他們程家的孫子,卻因為當年的協議,無法回到他們老兩口身邊生活,這事兒想想,他們心裡就難受。

這次暑假回來,孫兒看起來和以前假期在家沒兩樣,但她看得出,孩子有心事,而且明顯心事不小。

程雋朗搖搖頭,須臾,他看向爺爺奶奶開口:“打六歲起,我覺得我好像把很重要的事情忘了,但那會那種感覺不是特彆強烈,可是隨著我長大,我感到那被我忘掉的事對我來說肯定很重要,但是任憑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就為了想你忘掉的那個很重要的事,你就走到了馬路中間怔神了?”

程奶奶問,見孫兒很認真,很鄭重地點頭,程奶奶笑著說:“你不記得了?在你五歲快六歲的時候,有天摔倒磕到後腦勺。”

“我有磕到過後腦勺?”

程雋朗一臉疑惑,卻沒再出聲。

誰知,程爺爺卻瞪向老伴:“六歲大的孩子能記住多少事,還是什麼很重要的事,你可彆跟著瞎摻和。”

程雋朗沒說的是,尤其是在今日,在他被那個小女孩拉到馬路邊上,在他聽到那個小女孩的爸爸喊小女孩夏夏的時候,他覺得“夏夏”這個名字好熟,像是他經常掛在嘴邊喊過似的,還有,在小女孩批評批評那個司機時,聽那語氣,竟然讓他覺得也好熟悉。

然而,在他這十年的記憶中,並沒有小女孩的影子。他不認識那個小女孩,他十年來,前五年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後五年隻是在寒暑假回到爺爺家,陪爺爺奶奶過寒暑假。

“回屋睡覺去,明個一早咱們還得去大梨樹村。”

對於救命恩人,他們程家可得好好感謝感謝,尤其是那小女娃救得愛是他程家唯一的一根苗苗,這就算是不知人家家在哪,

事後也得打聽出人家的住址,上門去感謝一番,何況他們知道人家就住在本縣下麵的大梨樹村,那就更得過去謝恩了。

由此可見,葉夏和她爸在國營飯店門外的對話,有被程雋朗一字不落聽在耳裡,不然,程爺爺哪能這麼快知曉救他孫兒的恩人是哪兒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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