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打小就聰明,前世程雋朗小時候是個什麼樣兒,她沒有印象,就是程雋朗讀初高中怎樣,她亦不清楚,隻知大院裡同齡孩子沒少抱怨,說自家爸媽整天誇程家的孩子,說程雋朗多聰明,讀書多厲害,多有出息,後來遇到下鄉浪潮,她就沒再聽說有關程雋朗的消息,待返程後,方又聽人說起“程雋朗
”這個名字,年紀輕輕便已是市級乾部,再後來……再後來......時年46歲。
如此輝煌的成就,誰人不羨慕,不嫉妒?而她,卻在下鄉後耐不住辛苦,嫁給當地一農家入伍的兒子,她有提前打聽好的,據說那家的兒子是乾部,嫁給對方,就能帶她離開農村,於是,
趁著那家的兒子回家探親,在她算計下,兩人不得不結婚。
要說的是,當年她家出了事,沒法把她弄回京市,以至於她隻能那自己的婚姻算計,從而達到離開農村的目的。然而婚後數年,一日她收到男人出任務犧牲的噩耗,自此後,她一個女人帶
著一雙兒女過日子。改革開放,她回到京市,一雙兒女自然跟著她一起,然,家中親人隻剩下她媽和兄長,爺奶在那幾年相繼離世,至於她爸,早就意外身亡,不過,這一世她爸挺好運,竟
被一個野丫頭以身擋子彈,救下一命。也是她忘了,忘記父親在她八歲的時候死於意外,大概是就就是在去年過年前的某日,從而忘記提醒父親避開那個死劫。好在這一世有那個叫江夏的野
丫頭挺身而出,沒再讓她爸早早離世。
那麼這一世,她家應該不會再出現後麵的事了吧?肯定不會,有她在呢,定會想出法子,保證一家人平平安安活著。
“婷婷啊,你雋朗哥哥性子比較孤僻,又不喜說話,你還是找院裡其他哥哥幫你看看那幾道題吧。”十歲不到的小女娃,怎就有了成年女孩子才有的心思?這不是程奶奶想得多,是近兩三
個月來,李雪婷實在黏程雋朗黏得緊,且李雪婷偶爾看程雋朗的眼神明顯露骨,就好像程雋朗是塊香噴噴的肉,一口要吞掉似的,好巧不巧,這樣的眼神有被程奶奶不經意間看到過一次。
“程奶奶,咱大院裡和雋朗哥哥差不多大的孩子,就雋朗哥哥最聰明,十一歲便已讀初三,我覺得雋朗哥哥給我講題一定講得明明白白的。”李雪婷一臉天真地說著,這讓程奶奶極為不奈
,最後還是程爺爺做聲:“那你去二樓找雋朗,如果他不給你開門,你就回家去吧。”這話說得明明白白,李雪婷咬了咬唇,終究點頭。
二樓。
李雪婷站在程雋朗門外:“雋朗哥哥,你就給我講講這幾道題好不好呀?”敲門沒人應,喊話沒人回,程雋朗難道真有著一副古怪性子?不對,要是性子古怪,程雋朗前世能位居高位?如
是想著,李雪婷繼續敲門:“隻要雋朗哥哥給我把這幾道題一講,我就回家,雋朗哥哥,就給我把這幾道題講了吧!”
良久,程雋朗屋裡依舊不見有聲音傳出。
“婷婷這是要回家了?”見李雪婷鼓著腮幫子從樓上下來,程奶奶問。李雪婷“嗯”了聲,扯了扯嘴角,向兩位老人告彆:“程爺爺程奶奶那我回家啦。”語落,她轉身離去。“你說婷婷
那丫頭才多點啊,怎就把心思用到男女感情上?”程奶奶看著老伴,邊搖頭邊低喃一句。
程爺爺微怔,旋即說:“你想多了。”話雖是這麼說,但老爺子心裡想的和程奶奶無二。“真是我想多了?”不等程爺爺做聲,程奶奶嗔眼老伴,繼續織起手中的毛衣:“我看呐,你是不
願把婷婷那丫頭往壞處想,可總這麼由著小丫頭折騰下去,對咱家雋朗可不好。”微頓須臾,程奶奶手上動作不停,續說:“如果雋朗真想交個小女朋友,我覺得還是小江夏再合適不過。”
“你之前不是說雋朗有和小江夏有通信,為何我這小半年都沒聽到雋朗提小江夏?”程爺爺這麼一問,程奶奶手上的動作當即停了下來:“是啊,我都沒看到他有給小江夏寄信,也沒聽他
提起小江夏,難道倆孩子在鬨彆扭?”
“要不你問問?”程爺爺提議。“你怎麼不問?”程奶奶瞪眼,繼而意味深長說:“老頭子,你該不會是想雋朗和小雋朗從小培養感情,免得小江夏長大後成了彆人家的孫媳婦兒?”想到
程爺爺的老謀深算,程奶奶禁不住笑出聲:“我看在雋朗媳婦兒這件事上,你這老頭子可比我急多了!”
被老妻如此打趣,程爺爺絲毫沒惱:“這遇到合適的,即便不能立馬把人拐回家,起碼得扒拉到自個身邊,否則,未來之事誰又能說得準。”程奶奶聞言,立馬附和:“對,就是這個理兒
,我看就你和乖孫聊聊,問他近來有沒有和小江夏通信,就說我這老婆子想知道小江夏的事兒。”然,程爺爺卻搖頭:“不用問,我相信雋朗自個心裡有底。”
“他能有什麼底?要是真有底,怎麼這麼長時間不和咱們提小江夏?”“你忘記雋朗忙功課跳級的事了?再看看吧,這馬上就要放暑假,到時你就說你想小江夏了,讓雋朗代你寫封信到大
梨樹,咱們把小江夏接到京市來玩段日子,這樣倆孩子到時就能天天待在一起,還怕他們培養不出感情?”“哎喲,老頭子,你這都一把年紀了,腦子卻一點都不老。”程奶奶繼續打趣。“
這還不是為了乖孫,好了,你去樓上看看雋朗,作業寫完了就下樓吃飯。”程爺爺笑著說了句,聞言,程奶奶坐著沒動:“寫完作業雋朗自個會下樓。”她家乖孫可不是個讓他們老兩口多操
心的孩子。
程雋朗對李雪婷想著法兒黏向他不是沒有感覺,不過,那種感覺肯定,以及絕對不是好感,而是厭煩,是真得很厭煩的那種,他覺得李雪婷和賀詩琪一樣,都是那種令人極其討厭的女孩子
,加之他有陸向北部分記憶,具體點說,就是陸向北高中前的記憶都已融入他本身的記憶中,因而,他用近乎成年人的思維考慮問題,不難發現李雪婷黏上他是出於什麼目的。
也正是知道李雪婷的目的,使得他看都不想看李雪婷一樣,更彆提和對方說話。所以,他選擇無視,將李雪婷視作空氣,無視個徹底。
抿唇,程雋朗捏著指間的鋼筆,濃黑如墨的眉宇微皺,靜靜地盯著書桌上的作業本,半晌,他眸色未動,手卻探進桌兜,取出一個厚皮筆記本,隨著他掀開日記本的封皮,首頁上的女孩兒
畫像立馬躍入人眼簾。是個六七歲小姑娘的畫像,素描畫法,筆觸簡單,就幾個線條,將小姑娘畫得栩栩如生,打眼看就透著股子靈動。小姑娘穿著一條及膝連衣裙,腳穿小皮鞋,留著可愛
乖巧的學生頭,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麵流露的光芒宛若星子般璀璨。臉龐精致漂亮,嘴唇小小的,看起來像花瓣兒漂亮。
看著這張畫像,程雋朗俊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翻過這一頁,又出現小姑娘的素描畫像,這一張的小姑娘微笑著,笑得既甜美又軟糯。程雋朗一張張翻閱著筆記本,每張上麵都畫著小姑
娘的素描,除過穿裙子的,還有小姑娘穿著棉襖,戴著護耳絨線帽,上麵綴著的毛球球怎麼看怎麼可愛。約莫翻閱十五六張,程雋朗右手動了,這一次他用的是鋼筆,可即便用的是鋼筆,素
描出的畫像依舊好看至極,絲毫沒有影響他嫻熟的素描技巧。
程雋朗其實感到自個挺奇怪的,明明沒學過這種繪畫法子,明明和小姑娘不認識,卻在被小姑娘無意中救了一次後,當日晚上睡前,莫名地就拿起鉛筆,在奶奶送給他的日記本上,僅僅數
筆,便把小姑娘畫了下來,且不知何故,沒到想起那小姑娘的時候,他就會畫一張小姑娘的畫像。
但為何會去想,為何主動提出和對方通信這樣的要求,他又想不明白緣由。待他腦中有了另一個人,也就是“陸向北”的那部分記憶後,許是年齡差距,準確些說,是他的心理年齡差距,
讓他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繼續和小丫頭通信,這一遲疑就是數月,他沒給她寄信,與此同時,也就沒收到她的回信。要說這數月來心情如何,他不想自我欺騙,是的,他不想欺騙自個,沒收到
小丫頭的來信,於他來說有點失落。
他原以為他這邊的信停了,小丫頭那邊或許會寫信關心他,問他怎麼回事,然,那個沒良心的小丫頭卻像是渾然沒把他放心上。奇怪啊,他怎會用“沒良心”這樣熟稔中帶著寵溺的詞兒形
容一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闔上日記本,程雋朗揉揉額頭,隨手把日記本放回抽屜,並把抽屜上鎖,然後,他坐姿端正,繼續寫起作業。
李家,二樓。
“李雪婷,我說過多少次了,你為何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李昊陽站在李雪婷臥房中央,雙眼圓瞪,氣呼呼地手指妹妹:“任誰都看得出,程雋朗那小子一點都不喜歡你,你倒好,早晨
上去守在大院門口,候著程雋朗出來,下午放學守在附中門外,等程雋朗放學,你整天跟在那小子屁股後麵打轉兒,你不嫌丟人,你哥哥我卻倍沒麵子,懂?”臭丫頭是中邪了嗎?以前也沒
見喜歡朝程雋朗那小子身邊湊,可近半年來,臭丫頭一雙眼睛像是長在程雋朗身上似的,害得他被一幫小弟動輒就打趣,說他即將有個彆人家的孩子做妹夫。
去特麼的妹夫!他和程雋朗那小子永遠都不可能扯上關係,有時候他覺得自個就是三國裡的周瑜,覺得在這大院裡,有他就不該有程雋朗那小子,用古話說,就是“既生瑜何生亮”。“我
怎麼就丟人啦?怎麼就讓你倍沒麵子?”李雪婷坐在書桌前本正在發呆,熟料,猛不丁李昊陽闖入她房間,聽著親哥哥一句句幼稚中帶著責備的話,不由攥緊手中的圓珠筆,轉過頭開懟:“
喜歡程雋朗是我的事,和你又沒有什麼關係,而你喜歡賀詩琪,我有說過什麼嗎?”他哥其實很寵她的,人也特彆聰明,但前世她爸出意外去得早,家裡後來又跟著出事,而他哥就因為喜歡
賀詩琪那個害人精,在她病逝前,都沒有成家。那一年,她四十五歲,她哥四十六不到四十七,可以說賀詩琪害了她哥多半輩子。
愛的越深,受傷害越深。賀詩琪和家裡鬨彆扭,和她一樣去下鄉,不對,她是不得不下鄉,但賀詩琪是因為求而不得下鄉的。她承受不住農村的勞動,用自己的婚姻算計離開農村,賀詩琪
同樣承受不住勞動,又被家裡單方麵斷了聯係,耍手段嫁給大隊長的次子,達到她去地裡上工的目的。對此,她挺得意比賀詩琪更有眼光,因為她結婚不到半年,便被男人接到駐地生活,賀
詩琪則依舊留在那個破村子生活。國家恢複高考,她那會已經喪夫,一個人帶著倆孩子過日子,想參加高考改變命運,奈何讀書時沒用心學過,高考注定與她無緣。賀詩琪呢?為返回京市,
不僅參加了高考,且在收到錄取通知書後,拋夫棄子,大學畢業,更是嫁給她哥曾經的發小,一個乘著改革春風發達起來的商界風雲人物。
憑什麼?得知賀詩琪的日子過得比她好,得知賀詩琪明明已經是個破鞋,卻還能嫁個好男人,且被那個男人捧在掌心寵,她很不服氣,想要撕破賀詩琪偽善的麵孔,也就在那時,她偶然得
知賀詩琪竟然把她在農村有過的那段婚姻一直瞞著,捉住這個把柄,她自然得利用,毀掉賀詩琪所擁有的一切。
她過得不好,憑什麼就要賀詩琪過得好?這是她不能容忍的。結果沒等她找賀詩琪的第二任丈夫,就被她哥強勢阻止。護花使者?她哥還真是癡心得沒話說,還真是個用情專一的情種,人
家不待見他,寧願嫁給一個農村小子,都不願和他在一起,卻仍傻傻得做守護騎士,默默關注賀詩琪,看著賀詩琪拋夫棄子,甚至在暗中幫助賀詩琪成事。愛慕的女人一嫁不是他,二嫁不是
他,被如此一而再傷害,不怨不恨,竟還跳出來阻止她對付賀詩琪。
圖什麼呢?她想不明白,但也沒打算花時間去想,對付賀詩琪,誰都彆想插手製止!奈何命運專門和她過不去,就在她找準又一個機會,欲解開賀詩琪的偽善麵具時,她之前做檢查的那家
醫院突然通知她,儘快趕去醫院複診。說是複診,其實是去確診……確診她是否真患絕症。能被叫去複診,需要多猜嗎?不需要,事實上,她被確診,的確身患絕症,且已到晚期,無治。
被確診,到她躺在病床上閉上眼,前後不過半個月。
“你……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喜歡過賀詩琪?”李昊陽梗著脖子,麵頰通紅,他甕聲甕氣為自個辯駁:“就賀詩琪那臭屁性子,我喜歡她除非眼瞎,何況她欺負你,把你先後推倒兩次,撞
得頭破血流,這樣一個壞心眼的女孩子,我以後就算娶不上媳婦,都不會看上她!”李雪婷一怔,旋即眼睛、鼻子齊泛酸:“哥哥,對不起,我不該用那種態度和你說話。”病逝前那半個月
,因為兒女和她不親,幾乎很少到醫院看望她,更彆說在醫院陪床照顧她,是哥哥……是哥哥日夜照顧她,陪她走遠人生最後那半個月,且在她臨閉上眼那刻,她隱約間聽到哥哥說了什麼,
不過並未聽清楚。
“我有沒怪你。”李昊陽嘴裡嘀咕一句,神色看著彆扭得很。李雪婷瞅了他一會,“撲哧”笑出聲,嬌聲說:“不過哥哥可要記住今天對我說的,不會喜歡上賀詩琪。”微頓了下,她續說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對我最好啦,我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我希望咱們一家人永遠和睦,幸福得生活在一起。”
李昊陽清清嗓子,一本正經說:“你是我妹我不對你好對誰好?!而且我和你想的一樣,希望咱們一家人能夠和睦幸福。”既然他妹妹不喜歡賀詩琪,那他……那他大不了就不再喜歡賀詩
琪就是,反正賀詩琪也不是特彆漂亮,而且脾氣差,又不太看得上他,作為堂堂男子漢,作為大院裡的孩子王,就得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否則,連他自個都會瞧不起自個。
一個多小時後,李家客廳。
“婷婷,你之前不是說要和小江夏做朋友,奶奶怎麼沒聽你說過有給小江夏寫信啊?”用過晚飯,李家人坐在客廳聊天,不知何故李奶奶忽然想起葉夏,不由笑眯眯地問孫女兒。聞言,李
雪婷怔愣半晌,方一臉無辜說:“我忙著學習就把寫信的事給忘了,要不我夜裡睡前寫一封,明個中午放學路上我去趟郵局寄出去?”“不過是鄉下丫頭,妹妹乾嘛要和那樣的女孩子做朋友
?!”李昊陽沒見過葉夏,自然不知道葉夏長什麼樣兒,在他看來,農村女孩子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土”,用兩個字形容,就是“很土”,且皮膚粗糙,邋裡邋遢,這樣的女孩子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