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玉哎的一聲,語重心長道:“喬喬,媽媽也是沒辦法,你爸爸他太過分了,外麵的話都傳我到我耳朵裡,說那個狐狸精肚子都五個月了,真是老不要臉的,五十歲他還想老來得子嗎?!”
周喬的手指摳緊茶杯,一字不吭。
“這段時間我飛美國都飛了兩趟,又聯係律師搞得頭都大了,你那個王八蛋的爹太陰險,財產轉移了不少,想和狐狸精快活,美的他!”
好不容易一次母女相聚,又變成了吐槽大會。
金小玉憤懣難平,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水,終於說起正事,“喬喬,我和你爸這婚肯定得離,那天在陸家,不方便多說,現在,你必須給我一個態度。”
周喬不解地抬起頭。
“你和媽媽站在一邊,我們不能便宜了狐狸精,財產我們多分點,甭管你那個爸說得多好聽,你一定不能輕信他的話。”金小玉雷厲風行地打開手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你在上麵給我簽個字。”
白紙黑字寫了一滿篇,周喬快速,是一份以她口吻擬定好的,關於周正安婚內出軌事實的證詞,用來增加他在過錯方的比重。上麵的內容精確到年月日,半真半假,誇誇其詞。
周喬脫口,“媽,我…”
“簽簽簽。”金小玉不耐煩地擰開筆帽。
周喬僵持半晌沒說話,用沉默表達態度。
金小玉陡然泄氣,“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是不是周正安跟你說了什麼,你可不能對媽媽撒謊。”
周喬自嘲地笑了笑,“你把我送到這,不就是為了讓他找不到我麼。”
金小玉能想到的主意,周正安肯定也能想到。她索性把女兒送出省到陸家,減少周正安作妖的機會。夫妻倆為了爭家產,步步算計,滴水不漏。
此刻周喬不想再多說,她起身,“晚飯您自己吃吧,我回去複習了。”
“喬喬。”金小玉覺得莫名其妙,氣憤地拍案而起,“周喬!”
大街上燈火通明,人車往往,乍一出來還分不清方向。周喬逮著公交車站跑,不管是不是回家的車,直接坐了上去。
這個點人少,後排有座位,周喬坐在靠窗的位置,依稀能聽見金小玉在叫她的名字。遠了,聲兒沒了,她手機又瘋狂響震
。
“媽媽”兩個字蹦躂閃爍,堅持不懈了一遍又一遍。
周喬不接也不掐,估計金小玉已經氣得半死,果然,沒多久就發來了炸裂的短信:
[你對媽媽怎麼這麼沒禮貌,和長輩不打招呼就走的?]
[媽媽養育你不容易,現在你爸爸這樣對我,你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周喬捏緊了手機,靠著座位閉緊了眼睛。
最新的一條信息:
[周喬,你學什麼不好,就跟周正安學會了沒良心是不是?]
周喬條件反射地把所有短信刪除,空白了,乾淨了,但每一個字都烙在了心裡。
父母的過錯,總是無辜牽扯孩子,孩子有什麼錯?錯在運氣不夠,沒能生在一個和諧萬歲的家庭裡。
周喬道理都明白,所以她從小比一般小孩兒要早熟,不多事不多嘴,努力做到第一名,她以為,爸爸媽媽會看在第一名的麵子上,準時來參加家長會。
周喬手肘撐在膝蓋上,彎腰低頭,把臉埋進了掌心,能哭的事情有很多,她早就練就了眼淚倒流的本領,金小玉和周正安對她為數不多的教導裡,隻有一句話是兩人都提及過的——
愛哭的小孩沒人喜歡。
或許這隻是順手拈來嚇唬孩子的話,但周喬卻記得比誰都清楚。
二十出頭如花的女孩,誰不喜歡熱烈張揚的人和事。
但多年的冷靜自持,守規克己,已經讓她覺得感情和男人也不過爾爾。
這時,她手機又響。周喬低眸一看,竟是陸悍驍來電。
接通後,那頭一陣嘰裡呱啦的抱怨,“怎麼回事兒啊?這麼久才接電話,你人不在家跑哪去了?是不是又去見什麼師兄師弟了?”
周喬鼻尖就這麼發了酸,她憋著氣,悶聲:“嗯。”
“我靠,真有師兄?”陸悍驍一聽可著急,“周喬你很可以啊,咱倆怎麼約定的?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答案還沒給一個字,轉眼就去和師兄約會,你要氣死我啊!”
周喬嗓子收緊,哽咽地打斷他,“我上錯車了。”
“…”陸悍驍遲疑了一下,“什麼?”
已經遮掩不住了,伴著細微的抽泣,周喬說:“我不知道怎麼回家了。”
半秒後,電話裡似有砰砰咚咚桌椅絆倒的聲音,陸悍驍慌慌張張,“你彆著急,隨便拍個周圍的地標發我微信上,餐館啊什麼的都行。我很快就來,有我在,不會讓你找不到家的!”
掛斷電話沒多久,陸悍驍就收到了圖片,離他這兒大概四五十分鐘的車程。
出發前,他特意給周喬手機號充了五百塊錢的話費,然後一路和她保持通話,但全程都是他在聊天,周喬寡言得讓他十分不安。
能闖的紅燈他都闖了,能超的速他也超了,終於在半小時後,到了約定的地點。
這裡是鬨市街頭,陸悍驍管不得違章停車,黑色路虎橫在路邊,推開車門心急火燎地跳了下來。
霓虹刺眼,陸悍驍來回張望,終於回頭在身後看見了周喬。
將她渾身上下掃了個遍,確定人沒事,他心“哐”的一聲落地。
“我靠,坐個公交車也能迷路,嚇死老子了,還以為你被黑車擄走,賣進大山給彆人當媳婦去了呢!”
夜裡有風,街頭人來人往錯過又相逢。
陸悍驍的焦急全都寫在了臉上,關心也是言不由衷。
隔著幾米距離,周喬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顆心就這麼緩緩地沉了下去。
“接到你電話,我他媽連鞋都沒換,一雙拖鞋就跑下去開車,對了,我還給你充了話費,收到沒哎呦喂真是被你嚇…”
周喬衝過來,毫不猶豫地把人抱住。
陸悍驍措手不及,被撞退了好幾步,然後瞳孔放大,驚恐無比。
周喬的臉埋在他胸口,手也軟軟地環住他的勁腰。體溫是熱的,呼吸是真實的,心跳蹦跳是有力的。
周喬聞著陸悍驍身上風塵仆仆的味道,遲到許久的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她哽咽著聲音說,“彆動,讓我抱一抱。”
陸悍驍腰身發麻,腹肌僵硬。
天,這是什麼情況?
老男人的春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