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悍驍公司下屬的一間加工工廠,到貨的零件不對版,為了這個事,陸悍驍上下銜接打通關係,忙了足足四天才完全解決。
解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開事故分析會。
會議室,陸悍驍陷在皮椅裡正低頭點煙,火柴藍幽的焰在煙頭上一蹭便熄滅。陸悍驍不緊不慢地吸了兩口,藐了眼在場的人,“一個個,頭那麼低,乾什麼?”
沉默了兩秒,陸悍驍猛地一掌拍向桌麵,“給老子抬起來!”
這聲巨響震得人身子一彈,陸悍驍把火柴盒丟到正中間,“兩個億的訂單,四千萬的利潤,交工日期一星期後,白紙黑字的合同拿去打官司,違約金是你們出,還是我出?”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陸悍驍的眼角“突突”微跳,是他動怒的標誌。
“進口的零件走貨輪進港,到了才他媽說,模子不對?我養你們乾什麼?吃閒飯還是擺姿態?”
陸悍驍語氣一聲比一聲重,“審計部,合同擬定的時候為什麼不明確責任歸屬?供銷部,現場監督驗貨,驗去哪兒了?!”
其中一負責人頭冒冷汗,戰戰兢兢地開口,“陸總,是我們失職,我願意承擔責任。”
“放心,少不了你。”陸悍驍冷眼冷言,半秒之後,交待秘書朵姐,“按公司規章製度,嚴肅處理。”
朵姐刷刷記下,“是,陸總。”
陸悍驍眼神示意,朵姐得令分發新的文件。
“我已與乙方初步達成統一意見,先從南部調貨,二號港口進最近的倉庫,再出錯,你們一個個提頭來見。”
眾人背脊發涼,聽到這話,終於鬆了口氣。
陸悍驍率先起身離開會議室,朵姐緊跟而上,端了一杯檸檬水進辦公室。
陸悍驍累了幾天,此刻重重地靠著椅背,仰頭看天花板。
朵姐把水杯輕輕放下,儘責提醒道:“陸總,注意身體。”
陸悍驍保持原來的動作,極淡地應了一聲,“嗯。”
朵姐剛要退出,突然停住,她想到一件事,轉過身說:“對了陸總,前兩天我看見周喬了。”
陸悍驍的神情終於鮮活幾分,“在哪?”
“海倫小區。”
這個小區在複大附近,因為靠近學校,所以對外出租的房子特彆多。
朵姐描述那天的場景,“我一個表妹在裡麵租了房,三室兩廳,她想找一個合租的,正巧那天家庭聚會,吃完飯我送她過去,她說有人來看房子。”
陸悍驍的眉心已經緊成了一條豎著的縫。
朵姐點到即止,也沒把握地說:“可能周喬是路過的。”
陸悍驍聽完,已經淩厲起身,拿起靠背上的呢子外套往外走。
———
公寓。
“喬喬,我出去買點雞蛋。”齊阿姨出門前和她打招呼,“要不要吃什麼水果呀?”
臥室裡的周喬正在看電腦,聽到後說,“不用了,冰箱裡還有蘋果香蕉沒吃完呢。”
“那好,想吃什麼給我打電話。”齊阿姨說完就出門了。
周喬邊看屏幕邊記錄,把一些篩選好的住房信息寫到本子上。前兩天看的海倫小區那家,位置還不錯,就是租金貴了點。
周喬打算再看兩家,如果沒有更合適的,貴就貴點吧。
翻了兩頁,周喬去洗手間。坐馬桶上她還在盤算著租金,市麵上一般都是押一付三,這就意味著需要準備一萬塊錢,金小玉走前給了她五千,加上以前存的,可能剛剛夠。
老家關係好的高中同學,上個星期才告訴她一些消息,金小玉和周正安的離婚大戰,已經成了當地的轟動新聞。
周喬打過幾次電話給雙方,但無一例外的,均顯示號碼不存在。
估計是官司戰術需要更換了電話,周喬自嘲地笑了笑,失聯父母,留守兒童。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邊走邊低頭用紙巾拭乾手,走進臥室才抬頭,這一抬不得了,嚇得她連退三步。
隻見陸悍驍閒適地坐在書桌前,摸著鼠標看她的電腦。
這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是還沒下班嗎!
周喬咽了咽喉嚨,心發虛地先說話:“你回來了啊。”
陸悍驍沒事人一樣,偏頭衝她笑了笑,“今天提早回家陪你。”
周喬目光有意無意地看著電腦,邊走過去邊說:“公司事情解決了嗎?順利嗎?”
她的手放在筆記本屏幕上頭,就要合蓋。
“關什麼?”陸悍驍按住她的手,聲音平靜道:“你在58同城上買東西啊?”
周喬下意識地點頭,“啊,對。”
陸悍驍握著她的手,人也挪了個邊,和她麵對麵。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周喬雖然居高臨下,但陸悍驍的眼神壓迫感十足。
他笑著,再一次問:“買東西?”
周喬已經覺得不對勁,剛要開口解釋,陸悍驍“啪”的一聲把鼠標往桌上一砸,“你要買衣服鞋子包,跟我說啊!上這破網站看什麼看!”
周喬被吼得渾身一顫,臉色也不好看了,“你乾什麼啊?”
“我乾什麼?”陸悍驍擺出一張冷臉,“你給我乾麼?”
周喬反應過來,閉聲沉臉,轉身要走。
“站住。”陸悍驍拽住他手腕,“把話給我說清楚,買東西?買什麼?我現在就讓商場
送過來!”
“你神經病啊。”周喬扭動掙紮,他越箍越緊。
“你是不是想搬走?”陸悍驍在感情上不是個能藏事的主,他鐵青著臉,“我問你是不是?”
周喬偃旗息鼓,冷靜下來,沉默幾秒之後,她承認,“對,我要搬出去住了。”
“為什麼?”陸悍驍的惱火最初源於她沒有第一時間坦誠,這會她親口認了,他也冷靜些許,問:“是不是我媽來找過你?”
周喬否認,“沒有。”
陸悍驍直視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周喬任他,自己也不躲。
他回想一番,徐晨君上周去法國,昨晚上還接了越洋電話,時間對不上,排除這個可能性。
排除他因,就更讓人氣憤了。
陸悍驍實在想不通,“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走呢?”
周喬說:“當初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考研。現在考試結束了,我…”
陸悍驍打斷,“可是我跟你沒有結束啊。”
周喬心狠狠一撞,她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假裝冷靜沉思。
再然後,用做檢討一般的語氣繼續說:“你彆生氣了,其實仔細想一想,我沒有緣由地住在你家裡,你覺得合適麼?”
陸悍驍不做多想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怎麼不合適?你是擔心我家裡人知道嗎?我早就想帶你正式去見麵,之前一直顧慮你考試,現在隻要你一句話,我們馬上出門。”
周喬當即拒絕,“不要。”
陸悍驍好不容易熱起來的眼神,又冷了下去。
周喬緩了緩語氣,“我成績還沒出來,就算考上了,還要麵試,還有好多事情。我不想現在分心。”
除了這個理由,她還能怎麼說?
那一晚,陸老太太冬夜親自上門,送的雞湯裡,摻了苦口婆心的相勸。周喬不傻不蠢,陸老太的一番話已經清清楚楚地複刻一層意思:
讓她自己解決。
周喬是跟陸悍驍說,你奶奶找過我了,她不喜歡我,要我搬出去?
且不說家人在陸悍驍心中的分量。就算他願意為她翻臉——
一定非要逼陸悍驍做這麼俗氣的選擇嗎?
周喬忍下難以抉擇,先搬出去吧。同時她還心懷僥幸,搬出去不等於分手啊。
陸悍驍被她這個“考研沒結束,不能分心”的理由,堵得啞口無言。
剛在一起時沒選擇急於見父母,自己的初衷也是基於這點考慮。
難受和複雜以及不得不給予認同的情緒,纏在他心裡跟一團亂麻似的,攪得他苦不堪言。
陸悍驍煩躁地揉了把自己的頭發,然後踹了一腳桌子,“不走可不可以啊!我們之前一
直也住得好好的。”
周喬搖了搖頭。
陸悍驍幾近乞求,“我不吵你不鬨你,回家動作輕一點,不看電視不放音樂也不說笑話了,這樣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