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畔邊,眾人定好要如何埋伏,隨後就各自向既定位置走去。
不過或許是知道真的要在外頭過夜,陸景看到人群中不少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衙門裡麵的衙役也有人頻頻望向武陵城。
剛開始出城的時候陸景壓著,人群似乎精氣神也高,但鬨了這一陣,這會分開了,模樣看著也懶散起來,尤其是衙門外的那些人。
陸景看了看西邊的太陽,心中大概明白了。
至多再一個多時辰,太陽就會落山,天就會黑下來,很多人以為今日也就是日落前來巡視一陣,鬨出點動靜,畢竟衙門辦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
處在這樣的時代,陸景自然已經算是見慣了,但這樣的時代,也有人是有理想的。
陸景不知道怎麼心中就有一股鬱氣,看著那些零散著走去又低聲交頭接耳的人,忍不住吼了一聲。
“等等!”
本已經散開去的人都止住了腳步,疑惑地轉身看向陸景。
剛有人想要問一下陸捕頭有什麼事,但陸景先一步開口了。
“我心知諸位其實並無多大信心,我也明了諸位想要早些回家。
這夥人已經害了七條人命,七條人命啊!縱然皆是些閒漢,也是我們武陵人!凶徒還沒走呢,誰也不想家鄉父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抓住這等惡匪,傳揚出去,凶惡之徒就不敢來我們武陵!
衙門的兄弟我就不多說了,而諸位既然來助陣,便也是心有正念,我陸景隻是練了些武藝被縣尊大人看重,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但我也是武陵人!
今日有機會抓住凶犯,陸某在此承諾,若凶徒現身,我必當先與之搏殺,也懇請諸位能儘力一搏!事後論功,陸某也一定會為諸位請要賞錢!”
原本是想訓斥兩句,但說著說著就變成了這樣,這段話說得陸景自己都激動起來,話語之末,更是拱手向著眾人行了一禮。
實話說,其他人聽得微微有些愣神,但隨後心中也不免有些激蕩。
“陸捕頭不必多禮!”“好,既然您如此赤誠,我張某人今晚一定奉陪!”
“放心吧陸捕頭,今晚出力咱絕不含糊!”
“我也是!”“那咱還像剛說的那樣藏?”
“要說埋伏,還是咱打獵的在行啊。”
“對對,我和你們,山中猛獸感覺最為靈敏,那些賊啊也差不多,藏的時候不能猛看,你得壓低自己的氣息......”
“這怎麼壓?”“唉說個簡單的,就是想著自己和旁邊的花草一樣,是棵草就行了。”
“人怎麼能是草呢?”
“你怎麼就這麼笨呢,人家說的其實就是平心靜氣,無喜無悲!”
“哎哎,不隻是這樣,那些猛獸啊狡猾得很,今天風從山裡往外吹,這是天時,我們先發現了這,用來埋伏,算是地利,然後啊,用我叔公的說法,你得壓自己的人氣......”
“啊?”
“喂喂,咱們是要抓凶犯,不是獵猛獸!”
“差不多,差不多吧......”
人群的情緒明顯被調動了起來,這年頭雖然不說是人命如草芥,可也少有官府差人能如此推心置腹慷慨激昂,那儘力奉陪一把又何妨?
都說人心不古,可若能懲奸除惡還有賞錢拿,誰又不願意呢?
等人群再次散去,並且部署也做了微調,陸景真的一言踐諾,藏在最靠前的位置。
並且這一次,人群離去時的精氣神明顯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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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落山,山那頭還有陽光,但遠方的武陵城已經被西側山脊的陰影籠罩。
河灘附近早就已經安靜了下來,並且被翻過的地方也大致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埋伏這一塊,原本隻是來協助的老獵戶們反而成了指導者,包括逆風,覆草,掩土等法子也都用上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個多時辰之後,遠方的太陽也已經落下,夕陽餘暉隻剩下了天邊晚霞。
附近的小道和河灘等地方也迅速昏暗了下來。
慢慢地,周圍小動物的聲音也多了起來,蟲鳴鳥叫聲的嘈雜過後,蛙鳴聲成了主要旋律。
在這天籟交彙的動靜之中,隻有一群想要抓住凶匪的人保持著安靜,就連有尿也得憋著。
唯一有難度的就是要按住那幾隻狗,不過獵戶們也有自己的辦法。
官府有如此決心要為民除害,共同參與的其他人也是真拿出自己的態度來了,而這又反向影響了其他差人。
等待過程中,起初太陽光還在的時候,尚有過一點點行人經過,自然也沒誰發現埋伏的眾人。
但到了落山後,這裡就是像是真正的荒郊野外了。
因為近日命案的事,原本夜裡或許還有少數人會通行路,天一黑是真的沒人敢走了。
陸景和幾個功夫好的就趴在獵戶們身邊,其餘人則靠得更遠,在他們這個位置的土丘上眺望河灘,隻有二十步之遙。
抬頭看看天空,淡淡的雲層沒有完全遮擋住月亮,但星光卻難以看見,在這樣的夜晚,能見度肯定不是很高。
已經等了這麼久,陸景雖然有耐心,卻也不免有些煩悶,他看看周圍的幾個獵戶,發現幾人呼吸均勻,以舒適地姿勢趴著,還有人乾脆躺著,像睡覺多過埋伏。
那幾條狗也全都趴在地上,時不時搖幾下尾巴,可搖得過了還會被主人拍一下。
蛙鳴聲已經蓋過了其他許多噪音,很多埋伏的人除了身邊幾個同伴,甚至都察覺不到其他人在不在,隻知道大概的方位,頗有種自己被遺忘在荒野,而其他人已經離去的錯覺。
這種感覺讓人十分難受,而且後半夜才能交替休息。
這年頭要抓捕個案犯什麼的很是需要一些運氣,但至少今晚所有人心中都憋著一股氣!
也不知道又過去多久,很多人都已經鬆懈下來,這不是真的懈怠,而是長時間精神高度集中帶來的疲憊。
但不知不覺間,周圍的蛙鳴聲小了下來,漸漸周圍變得十分安靜。
陸景身邊,休憩的獵戶全都精神一振,躺著的那個立刻小心翻身,輕輕撫摸著肩頭的蒼鷹。
今晚老天有眼,說不定被我們等到了!
陸景看獵戶們的反應,心中莫名升起這種感覺,揉了揉眼睛死死盯著那一邊重點關注的區域。
又過去一會,陸景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有什麼蹦跳著從遠處小山坳那邊出來了。
眾人埋伏的地方算是縣城近郊的道路附近,而那個小山坳方向則是真的山野了,是山林與人群活動區域的分界線。
那出來的東西速度不慢,像一道月光下的陰影來到了前頭的路上,很快在人們眼中,道路儘頭似乎是有個人影以搖曳的步態走來。
等再近一些,看著竟似乎像是個女子?
隻是個普通人?女子為何入夜了還獨自走這麼僻靜的道路?還是最近發生過命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