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空氣漸漸顯形,化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純黑色八卦盤,盤上坐著個白發童顏穿道袍的老者。
它本來盤腿坐在卦盤上,話音落時倏地跳起,彎長的眉毛驚得向上炸開,“時知臨沒死?!”它咻的一下飛到時潛眼前,手指飛速掐算著,又繞著時潛轉不知多少圈,將他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全部看了一遍,脫眶的眼珠子回去了,整個靈卻有些恍惚:“算不出來,可是靈魂確實是這個——”
時潛麵不改色地往前走,裝作什麼也沒發現的樣子,心底翻湧凶猛的驚濤駭浪卻難以平息。
天衍怎麼會在這裡?按照姓殷的道士說的,這裡不是所謂的低靈界嗎?器靈能在沒有靈氣的地方生存嗎?還讓他一碰一個準,直接就碰到了不對付的老熟靈?運氣這麼差?
器靈恍惚了一會兒,發現時潛已經走了一段距離,連忙追了上去,跟在他後麵道:“時知臨你——看不見我?”
它揮了揮手,見時潛目不斜視,直接從它的身子穿了過去,愣了下,然後就是一驚:“真看不見我?!不可能啊!時知臨怎麼可能看不見我!誰都可能看不見我,時知臨不可能啊……”它茫然地喃喃著,跟上時潛邊走邊思索:“難道這個不是時知臨?”
“不可能不可能——雖然長得不一樣了,但絕對是他,這個狗東西的靈魂化成灰了我都聞得出來。”它揪著胡子糾結,“可是時知臨不可能看不到我啊!到底哪裡不對勁啊。”
時潛就這麼聽著它的碎碎念,裝作環顧四周的模樣,語氣茫然:“這裡怎麼什麼都沒有,剛才明明聽到有東西說話啊。”
器靈跳腳:“什麼東西!誰是東西!”它大喊:“我才不是東西!呸!你不是東西!”
時潛又走了幾步:“看來真的是沒人了,要不我還是走吧。”
說著,他腳步一轉,目不斜視地再次穿過器靈離開。
器靈連忙跟上時潛:“時知臨!時潛!喂喂喂!你看得見我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時潛停下腳步,左右看了看:“怎麼感覺涼颼颼的。”
器靈連忙竄到他眼前:“是我啊!天衍!”
時潛自己回答自己:“可能是因為在水井裡吧。”
器靈:“喂喂喂!”
時潛目不斜視,沒幾步就重新回到了水井通道口,望著這好似被一層薄膜阻擋的水波,之前抵抗幻覺時聽到的熟悉嗓音仿若再次回到了耳邊,他腳步頓了頓,才重新抬起。
器靈狐疑地看了前麵人一眼,眼珠子一轉,大叫一聲:“白敘之你怎麼也來了!”
時潛剛抬起的腳一滑,下意識看向水波。
器靈氣得眉毛飛起:“果然是你!”
時潛也立即反應過來了,心底暗罵一聲,繼續演:“剛才怎麼像是聽到有人說話。”
“我知道是你!”器靈這次不上當了:“我就說你怎麼可能看不見我!一聽到小白龍的名字就心虛了吧負心漢!”
時潛麵不改色:“果然是聽錯了。”
器靈呔了一聲,直接懟到了他的鼻尖上:“你們渣男演技都這麼好嗎?!”
時潛演不下去了,嘖了聲:“你怎麼在這兒。”
器靈叉腰冷哼:“我才想問你怎麼在這兒呢?不對,你怎麼還活著?”它仔細打量時潛:“而且還變成了樣子,要不是我有‘尋真’一定認不出你。”
時潛挑眉:“怎麼?我活著你很失望?”
器靈眼珠子瞪大,看了他許久,抱胸扭過頭不看他:“我是特彆失望,但是有人如果知道應該很高興吧。”
時潛眼底閃了閃:“你說誰?”
器靈:“當然是——”它突然皺眉,再次湊近時潛,狐疑道:“你不會以為我說的白敘之吧?”
時潛視線飄了一瞬,指尖蹭了蹭鼻尖:“怎麼可能?”
器靈:“狗男人!”
時潛:“所以還有誰會高興?”他轉頭看了看四周:“對了,你主人呢?也在這兒住著?”
器靈沉默了下來,過了會兒才開口:“天和死了。”
時潛一怔,想說些什麼,最終抿了下唇:“什麼時候?”
器靈重新坐回了卦盤上:“你死了沒多久之後。”
時潛眸光微顫:“因為我?”
器靈點了點頭,又搖頭,寬袖一揮:“你看看吧。”
一片水幕憑空出現,水波蕩漾,模糊之間,形銷骨立的青年影像出現在深重濕氣的通道裡。
綠草茵茵,生機勃勃,然而躺在這片的花草上的青年身上卻染著濃重的死氣,唯有倒映著藍天綠草的雙眸依舊乾淨溫柔。
留影幕是器靈的能力之一,留下的影像也是他的視角,通道裡,青年看著器靈,就像是透過水幕看向時潛,語氣和煦的交代後事:
“天衍,記得你曾說想去北地看看,我雖不能陪你了,但也想你替我一起去看看,還有百越的風情,我記得小師叔曾說起那邊的海國風光,若是可以,你也替我去看看好嗎?”
“你彆說話,前麵就有人家,我定能找到醫館治你!”
青年目光安撫,語氣輕緩平靜,“你知前麵是凡人城池,就算有醫館也治不了我。”
“那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修者來救你!”天衍語氣急促道:“再往前兩百裡就到廣陵了,那邊一定有靈醫!”
青年一愣,似乎是恍惚了一瞬,垂下眼眸:“廣陵啊……離金陵倒是不遠了。”他笑了笑:“金陵的百姓不歡迎天山的人,廣陵想必也是如此。”
“你和時知臨的死又沒有關係!他們怎能將你們混為一談!”
青年苦笑一聲:“見死不救,為何不能混為一談?”
“可是——”
青年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它,當咳嗽平複時,他青白的臉上多了絲血色,他抬起手止住了天衍要說的話,微喘著開口:“我雖得天衍靈盤,卻是因小師兄領悟‘天衍’,也是因為小師兄才有了你的存在,更遑論小師兄對我的數次救命之恩,救他本該是我義無反顧。”
“猶記得領悟‘天衍’那日,你曾讓我對天發誓,日後定要匡扶正義,堅守公正,守一線生機,可現在的我卻已不知何為正義何為公正,更遑論一線生機……小師兄助我領悟本命法器,我卻無法保住他的一線生機,若當初……”青年臉色一白,捂住胸口咳嗽起來。
“這就算你當時豁出命去也沒法保住他的命啊!”天衍生怕青年沒了求生的意誌,急聲辯解道:“世家大派聯合討伐時知臨的時候,你被關在山中閉關思過,後來就算知道了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抗衡三族四派啊!而且眾人皆知時知臨殺師證道,甚至就此墮魔,邪魔人人得而誅之是修道者共識,你能怎麼辦?他墮魔之後六親不認,連白敘之都能打傷,更何況是你——”
青年搖頭,斷續道:“小師兄並沒有六親不認,魔修雖隨心而為,但小師兄從未傷害過無辜之人,他與我隻是道不同而已,還有他與白師兄之事……是他們的事,你解釋如此之多為我開罪,不過是希望我不要被內疚折磨多幾分生機,可小師兄卻已經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天衍……”
青年捂住靈氣散溢更快的傷口,緩緩轉頭看向西方:“我無時無刻不在悔恨當日沒有與小師兄一同離開天山。天衍,你勸解我替我辯解這些,便是這世間所有受他恩惠曾與他至交之人的自辯與自我開解,人人都如此想,於是一切就都理所當然了,最初不站出來幫他是世俗所迫,最後不站出來討伐他都不配稱為正道,那些人……將小師兄逼迫至此的那些人便是算準了這些人的人性,才會將小師兄逼迫至當初那番境地……可我們這些最初就沒有站出來的人,難道不是幫凶嗎?”
“天衍,你真的覺得我無錯嗎?小師兄會不會也曾怪我?”青年看向天衍,目光卻穿過時光與水幕,落到了水幕外的人身上。
時潛沉默抿唇,在心底道:“我從來沒怪你,也不是你的錯。”
“小師兄若聽到我這樣問,定會說不怪我。”青年咳嗽兩聲,眼睛微微亮了起來:“他一直是這樣,看似玩世不恭,卻其實是最溫柔不過的人,他記得我愛吃山腳下雲記的雲片糕,所以下山總會記得給我帶,知道我在人多的地方不敢說話,於是擋在我身前替我寒暄,若我測試成績不佳,會帶我逃課下山,被掌教抓住也隻一人擔下來,閉門思過時還遞字畫逗我笑……這樣一個人……為何、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明明這其中他從未做錯過任何事情!”
他嗆咳一聲,吐出鮮紅血液。
“天和!”
天衍迅速靠近辛天和,水幕中的人也驟然被放大。
天衍等不下去了,用靈力將青年放在放大的卦盤上,飛速前進:“時潛沒錯,你也沒錯,所以他不該死,你也不該死,若是他知道你為了他死了他一定會難過的,你不想讓他難過是不是?!”
草浪滾滾,迅速褪去,天邊的日光也被夜色替代,青年氣息越來越微弱,在最後一絲天光被黑暗吞沒時,他眼底的光也漸漸黯淡了,氣若遊絲的緩慢道:“天衍,你雖是我本命法器,但你擁有一縷鴻蒙之氣,可用來斬斷我們之間的聯係,我離世之後,你可另擇明主,也可以自由……”
天衍打斷他:“你若離世我便用鴻蒙之氣封住卦盤,從此也當消散在這世間!”
青年苦笑:“既你不願,那可否答應我另一個請求?”
天衍怒聲道:“不答應!”
“待我離去後,你可否去到辛氏,將我的家人帶離九州,隨便找一個凡人城池住下便好,若是可以,還請你照拂他們一二。”
“我才不……”它話音梗住,因為看到青年眼底的光即將熄滅,青年抬起手,托著巴掌大的天衍,緩緩笑了笑:“其實我有個秘密,一直未告訴任何人,我不止因小師兄領悟天衍,還領悟了到了……”他抬起手,用儘全部靈力,注入眼前的八卦盤中:“——守護。”
青年的手無力落下,嘴角翕動,似有未儘的話語沒能吐露,但水幕卻已經消散。
時潛手握成拳,目光落在沒了水幕的牆麵,許久才回過神,嗓音微啞:“他是怎麼死的。”
天衍過了一會兒才答:“他算到你有一線生機,便四處尋找機緣,後來聽到你的死訊也依舊不信,屢屢掐算——你的生死牽扯甚大,甚至觸及了天機。”
“所以他是死於窺探天機的反噬?”時潛接上了天衍的話。
天衍搖頭,咬牙道:“還有不希望你有一線生機的那些人。”
時潛一怔,眼底水光與血色閃過。
兩人不再說話,整個通道,一時隻有濕冷的空氣流動。
哢噠,輕微的人耳難以捕捉耳朵聲音驚醒了兩人。
時潛和器靈同時看像發聲處。
隻見是個兩三歲的小孩,紮著衝天辮往這邊看,看見八卦盤上的老人眼睛一亮,目光轉向時潛時,又怯怯躲回了轉角。
時潛微訝:“這裡怎麼有小孩兒?”
天衍見他似乎迅速就調整好了情緒,心底罵了聲沒心沒肺,道:“之前島上有邪修作祟,專找孕婦挖出嬰孩,辛氏這一任族長將我喚醒,我便打開了秘境,將這些孕婦都藏在了這裡。”
天衍是誕生於卦盤的器靈,以卜筮為主,攻擊性不強,也隻能用這種辦法保護辛氏族人。
時潛點了點頭,一把抱起大著膽子走過來的小女孩,逗了逗她,轉頭道:“帶我去看看吧。”
天衍不言,運著卦盤在前麵帶路。
時潛感受到通道裡漸漸溢出來的靈氣,觀察了周圍的陣法,道:“這小孩兒怎麼能自己跑出來?”說話時握住女孩的手腕,靈氣探入,挑眉:“水係單靈根?”
再一次看到辛天和死時場景,天衍情緒低落,此刻不想說話,尤其不想和時潛這個看起來一點兒悲傷都沒有的人說話,抿著嘴當做默認。
再次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時潛蹙眉:“這裡的孩子都有靈根?”
“差不多吧。”天衍看了時潛一眼,勉勉強強開口:“這個天賦最好,所以才能自己闖出來。”
時潛揪了揪小女孩的衝天辮,笑道:“厲害。”
小女孩羞澀一笑,緊緊抱住時潛,腦袋埋進他的脖子裡。
天衍吹胡子:“招蜂引蝶!你怎麼連三歲的小女娃都不放過!”
時潛冤枉,“討人喜歡難道是我的錯?”
天衍冷哼:“這麼討人喜歡還那麼多人想要你的命?”說完自知失言,立即轉移話題:“到了!進去吧!”
這是一截比之前的通道還有窄的通道,看似很短,走起來卻尤其長,且越往裡越逼仄,漸漸就沒了空氣,換做普通人走到這裡一定會缺氧,即使是修真者也不好受。
走了不知多久,時潛站定,看向天衍:“幻術收了吧。”
天衍哼了聲不說話。
時潛放下給持續孩子渡靈氣的手,“我沒靈氣了。”
天衍看他一眼,冷笑道:“一千年不見,你混得這麼差?”話落,長袖一揮,一扇古樸的大門出現在他們眼前。
時潛推門而入,沒什麼起伏道:“死了一千年再重來,自然什麼都要從頭開始。”
天衍一愣,倏地跟了上去:“你那時候真死了?”
時潛勾唇:“我以為我死了的消息應該會很轟動。”
“確實很轟動,但沒人相信你真的死了。”
天衍慢悠悠在前麵帶路,摸著胡須道:“你那時候都分神了,整個九州也沒幾個你這樣的修為,而且你墮魔之後又……之前被圍剿了那麼多次都沒死,再加上鴻蒙秘境,誰知道你有多少保命法子,何況分神相當於有兩條命,就算是你自爆,人也都以為你是棄車保帥跑了,不然天和也不會一直覺得你有一線生機。”
時潛似笑非笑:“九清仙尊可是親眼看著我灰飛煙滅的,難道他沒告訴你們我死透了?”
“——九清仙尊?”天衍似乎是詫異時潛這樣說,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奇怪的語氣道:“就是你師兄柳不與為了找你幾乎要把三界掘地三尺了那些人才都以為你沒死,天山、九州,就連妖界的萬象穀都他都打了上去,當年他和白敘之那一架可是打得驚天動地,整個九州和萬象穀都生靈塗炭,就差全給你去陪葬了!”
時潛不相信:“怎麼可能。”
柳不與恐怕是這個世上最恨不得他灰飛煙滅的那個,難道是他自爆得太快,少了被他親手殺之碎魂那一步,所以才不甘心想把他挖出來重新經手一遍?
“怎麼不可能?”天衍道:“當初你翻牆逃學搞事打架哪一件不是你大師兄給你兜著?誰知道他把你關在天山頂上到底是清理門戶還是想護著你。反正泰半世家門派都覺得他一定是護著你,就連後來天山山頂炸了,他們也覺得是你們師兄弟自導自演搞金蟬脫殼那套。”
聽到這裡,時潛腳步一頓,臉上出現怔忪之色。
鬥轉星移,如果不是天衍提起,他都差點忘了,在他弑師之前,柳不與一直是整個天山最好的大師兄,當然,這一切也隻到他殺了掌教,也是他們的師尊為止。
當初柳不與得知掌教死於他之手,那陰森仇恨的目光還在記憶裡十分鮮明,可他自爆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柳不與衝入陣中,悲慟絕望的神情和猩紅的雙眼也同樣重浮眼前。
時潛想不明白,乾脆也就不想了。
天衍睨了時潛一眼,見他並不在意他說的話,不由也疑惑起來,“那當時到底怎麼回事?”
時潛挑眉:“不是算卦的?不會自己算?”
天衍:“我要是能算出來我問你做什麼!”
它暗自安慰自己不生氣,又在卦盤上運了運氣,才一揮衣袖。
前方撥雲見日般出現一片世外桃源,靈氣撲麵。
時潛自從回到現世,就再也沒有如此神清氣爽過,靈氣鑽入毛孔,流淌進他的經脈,渾身猶如泡入溫水裡,輕盈溫暖。
天衍卻身體一僵,跳腳大罵:“狗東西!”
靈氣凝結成小型龍卷風,將少年圍繞在中心,帶動他輕輕浮起,光芒隱現,又飛速浸入他的身體。
天衍感受著秘境裡越來越少的靈氣,從跳腳到氣急敗壞再到了欲哭無淚:
“有本事吸我靈氣有本事吐出來!”
“啊啊啊時狗你給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
“我快沒靈氣了再吸我就沒了!”
“嗚嗚嗚我馬上就要和你一千年前一樣灰飛煙滅了……”
虛假的哭聲將時潛拉出了回憶,他緩緩睜開眼,就看到一個表情猙獰的老頭子抬起腳正要踩他鼻梁。
時潛下巴一抬,鼻尖碰上了天衍的腳底:“你踩到我了,剛才那點靈氣就當賠償了。”
天衍眼睛一點點睜大,“你還能更不要臉嗎?”
時潛抬手,一縷看不見的靈氣在他指尖跳躍,親昵地擁抱著他的手指。
“練氣大圓滿。”他勾唇:“你這盤裡靈氣有點少啊。”
天衍氣死:“你靈氣才少!爺爺這盤裡的靈氣夠一個元嬰修士突破了!一定是你這不知殘缺了哪裡還變醜了的新身體有問題!和你爺爺我的盤一點關係都沒有!”
時潛聞言,闔眼再一次感受體內的靈力,幾分鐘後才重新睜開眼。
天衍:“怎樣?”
時潛勾起嘴角,聳肩:“就那樣。”
“什麼叫做就那樣!?”天衍變了根拐杖出來戳他鼻尖:“吸了我這麼多靈氣,必須給我說清楚。”
時潛指間那捋靈氣自覺飄到了他的鼻尖,拐杖寸步不能往前。
天衍感覺到阻力,愣了下,狐疑道:“怎麼回事?”
下一刻,慢慢睜大了雙眼。
“你……霧靈根?”天衍表情驟變。
時潛沒有注意天衍的表情,專注在周圍的靈氣上,旁人看不見的各色靈氣親昵地圍繞在他周圍,時不時碰碰他的指尖,進入他的體內,洗滌他的經脈骨骼,全身都油然生出一種輕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