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1 / 2)

拍賣會(四)

人群朝何之洲聚集, 時潛和江如練左右夾擊,邪修數次想要傷人,都被他們擋了下來。

眼見拍賣廳裡的客人差不多都跑到了何之洲那邊,他這裡又有時潛和江如練阻擋, 根本沒法再次出手抓到人質, 翻滾黑霧停在拍賣廳中央,無數雙猩紅的眼在黑霧中睜開, 陰鷙地看向人群。

有孩子被這可怖的景象嚇得大哭, 被母親一把抱在懷裡捂住嘴往後躲, 黑霧惡意前湧,何之洲擋住那些眼珠:“喂!要嚇就嚇成年人,嚇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猩紅的視線瞬間聚集在何之洲身上, 何之洲心裡一激靈,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麵上麵不改色,實際上抖抖索索給時潛和江如練傳音:“你們兩個快點搞定這醜東西!紅眼珠子好瘠薄嚇人我草!”

時潛嘲笑:“膽真小。”

他抬手結了個印,符籙在指間閃爍,迅速閃到黑霧前方。

雖然時潛之前也和滿是眼珠子的黑霧對上過, 但畢竟隔得遠,當時他注意力也更多放在了四散的人群身上,並沒有多看, 此刻距離驟然拉近,可謂是猝不及防就被那數不清的猩紅眼珠定在了原地了,是密集恐懼症看了能當場暈厥的程度。

時潛雖然沒有密集恐懼症,但也被惡心到了, 嫌棄地移開了一點視線, 手穩穩持著枚火光閃爍的符籙, 朝前方甩去。

黑霧已經見識過了時潛符籙的厲害,早就做了準備,符籙剛飛來,那團黑霧便四散開去,躲開了那道靈符,然而靈符卻比它反應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黑霧翻滾的正中央爆開,純粹的火靈氣如同四散的火花,迸射到了分開躲避的黑霧裡!

火靈氣至陽至烈,最克製邪物,火靈根修士更是邪修忌憚之最。可想當火靈氣迸射進入黑霧之中,洗滌燃燒邪氣時邪修有多痛苦。

淒厲的慘叫聲伴隨著黑霧四處竄逃,朝四麵八方飄散,拍賣廳中央的水晶燈都被這聲波影響,開始明滅閃爍,客人們緊緊縮成一團,挨挨擠擠都想要更靠近何之洲和圍在外圈的修士們。

何之洲眼睛緊緊盯著依舊和邪修打鬥的時潛,安慰道:“沒事,是我們占了上風。”

客人們這才放鬆了些,膽子大些的甚至敢伸腦袋去看那邊的鬥法,這一看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謔了一聲:“那那那是要變成一條龍嗎?!”

聞言,幾乎所有人都朝拍賣廳中央看去,隻見那火靈氣爆開還不算完,它們將碰到的黑霧燒儘,很快便又重新凝聚,熊熊火焰緩慢成型,如同蜿蜒的長蛇,直到細節開始蔓延,龍頭龍尾甚至連龍須也漸漸清晰可見,火龍睜開了雙眼,發出一聲低吟,與此同時,橘色的光芒大盛,照亮了整個拍賣廳,引得無數驚呼,甚至有人都忘記了害怕:

“龍龍龍!龍!”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真的龍!”

“臥槽龍啊!我第一次看見龍啊臥槽臥槽臥槽我手機呢我要拍照!”

“媽媽媽媽有龍真的有龍!”

現代社會,看到驚奇時間,幾乎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掏出了手機,然而沒有一個人的鏡頭能夠將那威武的火龍拍下,明明肉眼可見,攝像頭裡卻是一片空無。

想要拍照錄像的人們相互詢問,得到誰也沒法拍到之後,就紛紛歎起了可惜,但眼睛卻依然無法從火龍上身上移開。

相比較普通人單純的震撼激動,修士們的激動則內斂一些,卻也都是眼也不眨地看著中央持符而立的少年。

他黑發無風自動,露出鋒利的眉眼,飛龍在天,於他而言卻如臂指使,一人一龍麵向邪修,擋在所有人麵前,這一幕極具美感又格外強大,讓他們不由心生震蕩和向往——這就是高階修士和極品符籙嗎?

一直留在二樓的趙家兩兄弟以及周家人也看到了這一幕。

周牧遠目光震撼,緊緊盯著下方,“那是龍符?”

趙澤比他更震驚,但想也不想就道:“絕對是火龍符,他哪弄得到龍符。”

說完,趙澤看了一眼趙轍,見趙轍不說話,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看想要得到認同,語氣裡有一絲煩躁地分析道:“賀家把時潛接回去之前就調查過,他從小到大都沒什麼特彆的,什麼時候開始修煉的也根本查不到,我覺得他就算是撞了大運碰到了神州來低靈界養老的大能,頂多也就是領他入個門,我看他手裡符挺多的,可能那大能就是符修,教教他畫火龍符也正常,總之不可能給他龍符,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趙轍瞥了趙澤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之前說時潛是誰推薦去辦事處的?”

趙澤提起這個就憋屈,不高興道:“不說和你說過了嗎?凜夏道君——”他腦子一轉,不敢置信:“你覺得那火……龍符是凜夏道君給時潛的?”

趙轍目光從睜開雙眼的火龍上移開,沉著臉看向賀澤,警告道:“看來之前他給你的教訓還不夠,現在我再認真告訴你一句,不管時潛是不是凜夏前輩的人,你都不要去招惹他,聽到沒有?”

趙澤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了騰空而起的火龍!

這不可能!

趙澤倏地轉頭:“我們家的龍符不是……”

趙轍冰冷警告的眼神看過來,如同一盆冷水淋頭而下,趙澤瞬間清醒過來,打住了到嘴邊的話,臉色幾次變換,最終將嫉妒和忌憚沉到了眼底,不甘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趙轍餘光一直在注意周牧遠,見他似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火龍上,沒有關注剛才趙澤的話,他的神色才好看了些,緩和了語氣對趙澤道:“還有那賀家人,你離遠點,尤其是賀年,難道你看不出他是個什麼心思?”

趙澤撇了撇嘴:“哥,你也太小看我了,彆說那賀年連靈感都沒有,就算他有靈感,我也就當他是個小玩意兒,神州什麼好的我見不著,我知道分寸。”

趙轍微微皺著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視線回到已經收縮了大小,正盤旋在半空中的火龍,眼底劃過一絲狐疑:那龍符真的是凜夏真君給時潛的嗎?

高靈界人人皆知,千年前兩界分割之後,靈氣雖說都留在了高靈界,但不知為何高等符籙丹藥以及靈器的煉成幾率卻越來越低,於是除了天賦之外,高靈界多了一項收弟子必備的測試:靈感。

按理說,隻要有靈根就能感受到靈氣,然而這幾百年來,感受靈氣的能力卻一代比一代弱,甚至有許多血脈極強的世家子弟都出現了生有靈根卻無法引氣入體的現象,致使高靈界修真人才凋零,單靈根修士更是變得鳳毛麟角,再也不複千年前英才濟濟、天才聚集的盛況。

正因為此,依然能夠製作高等符籙的趙家不但在時家和雲家沒落之後,成功躋了世家行列,近百年來更是隱隱有了成為三大世家之首的跡象。

而趙家能夠在三大世家站穩腳跟,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龍符”。

火龍符與龍符,一字之差,卻天差地彆。

典籍上寫龍符“集火靈之力,聚真龍之氣,護主除祟,聽人驅使,邪祟避之不及”,火龍符則隻是“聚集火靈之力,可祛邪氣避邪祟”,可見其中差彆。且火龍符隻要有火靈氣便能畫,而龍符則隻會出自皇族之手。

究其原因以及兩者差彆,不過就是是否有真龍之氣罷了——在符籙最後一筆紋路成型時注入真龍之氣便是龍符,沒有真龍之氣便是火龍符。

然而雲周朝覆滅之後,這天下再無皇室皇族,也再無人能擁有真龍之氣。

隻不過這一點被趙家死死瞞了下來。

外界隻知趙氏雖真龍血脈稀薄,卻也是如今唯一能製作龍符的存在,卻不知如今的趙氏不過是千年前宗室血脈最稀薄的一支,可以說趨近於無,這麼多年下來,更是再沒有過降生過擁有真龍血脈的孩子。

所以,幾百年來趙家用於交易的龍符,全都是千百年前的存貨,然而到了此刻,也僅剩三張了。

那三張龍符已經成了趙家非緊急時刻絕不可動用的家族至寶,除了其數量稀少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三張龍符是幾千年以來修為最高的趙氏修士所畫,雖不知是哪位先輩,但據說修為已經到了分神期。

趙轍雖然沒見識過那三張龍符的威力,但此刻樓下那飛舞騰躍的火龍,卻比他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張出自趙氏之手的龍符都更加威嚴神武,狀似真龍。

他確定每一張龍符都絕對出自趙家,但對這張龍符是趙家哪位先人所畫,又是怎麼落到了時潛手裡卻一無所知。但趙轍清楚,能得到趙家龍符的都不是等閒之輩,不論這龍符是誰給時潛的,既然他會當著眾人的麵用,就證明他得到了贈符之人的認同。且不論時潛與贈符人是什麼關係,時潛藏在賀家這層明麵之下,又還有什麼深厚的背景,他都隻需要做到一件事情:修複與時潛的關係,絕不能繼續交惡。

樓上千回百轉的心思時潛是不知道的,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已經被火龍逼得窮途末路的邪修身上。

邪修喜陰喜水,所修邪氣也至陰,最怕的就是火靈根修士以及有火靈氣的符籙,而龍符又是火靈符裡威力最強的一種,所以幾乎是龍符一現身,黑霧便四散開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氣焰,隱藏在黑霧之中的猩紅眼珠也全都藏匿,往細小的縫隙裡鑽逃。

然而龍符的厲害之處就在它可以自發尋找邪祟,邪氣在它便能定位,不論邪修將黑霧分成多少縷,都會被龍符找到燃儘,不過片刻,那四處逃竄的黑霧就已經消散了大半。

“等等!”

邪修自知沒法躲避,乾脆收攏回所有黑霧,集聚成人型與時潛談判。

黢黑的霧氣中,有三團血紅的顏色,上二下一,呈倒三角分布,應該是邪修雙眼和嘴,此刻下麵那團紅光閃爍,砂礫粗啞的聲音從裡麵傳出:“隻要你放了我,我保證以後絕對不再出現。”

時潛哪裡不知道他的算計,笑了笑:“你覺得你現在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嗎?”

火龍盤旋在拍賣廳上方,濃鬱的火靈氣縈繞在它周身,仿若整條龍都在燃燒,時潛話落,火龍便示威般向邪修吐出一團火焰。

黑霧迅速散溢避開火焰,又重新聚集:“那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時潛勾唇,慢悠悠道:“當然是斬草除根啊。”

話落,火龍倏然咆哮著自半空而下,濃鬱的火靈氣衝向邪修,頃刻間火紅的靈氣便纏上了黑色霧氣,三團紅光猙獰翻滾,扭曲成各種形狀,妄圖逃脫,然而麵積依舊迅速減小,被火靈氣燃燒過的邪氣發出劈啪聲響,卻被一聲更比一聲淒厲的慘叫蓋住,無人注意。

江如練站在時潛身旁,看了眼在火靈氣中翻滾卻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來的邪修,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想起了另一個麻煩,傳音問:“樓上的狐妖怎麼辦?”

時潛:“我手上還有兩張龍符,你和何之洲一人一張,把她交給我處理。”

江如練沉默了一會兒:“龍符有市無價,向來隻掌握在世家大派手裡,你手裡那張已經現於人前,怕是沒法低調,但另外兩張一定要藏好,決不能讓人知道。”頓了頓,他道:“辦事處規矩便是誰抓住誰處理,既然是你抓住的狐妖,自然是交給你處理,不需要給我們什麼東西。”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開,向何之洲的方向走去。

時潛愣了下,目光順著他的背影,看到了正笑嘻嘻和人說話的何之洲。何之洲恰好往這邊看,見他看來,揚著一張大笑臉和他揮了下手,還搞怪地比了個心。

卻不料他分神的這一刹那,已經被火龍燒得隻剩幾縷黑霧的邪修終於找到了機會,將全部精魄擠壓成極細的一線,鑽出了火龍的束縛!

時潛反應已經算是迅速,立即操縱火龍追去,然而命懸一線的黑霧卻比他更加迅速,直接逮到了落單的人質。

不等時潛思考為什麼會有人待在陣法外麵,邪修便陰森笑了起來:“簡直是天助我也。”

與此同時,熟悉嗓音斷續響起:“救、救我……”

時潛抬眸看去,竟是被邪修挾持的賀炎!

賀炎和前幾位一樣,被黑霧勒住了脖子,因為那黑霧被火龍燒得已經所剩無幾,細細一縷就更加鋒利,不僅將賀炎勒得腦袋漲紅,更是直接在他脖子上勒出了一條血線,再過不久,他可能就不是窒息而亡,而是頭身分離了。

邪修顯然有恃無恐,連語氣都不複之前求饒時的虛弱:“放了我,然後把那狐妖交給我,我就不殺他。”

時潛驚訝:“我的龍符已經廢了你九成修為,隻差最後一步就能讓你徹底魂飛魄散,你覺得你現在劫持個人質我就會放你走?”

邪修想起之前被時潛用匕首抵著脖子時的憋屈,倏地收緊了勒住賀炎的黑霧,順便吸收了他脖子上流出來的血液,梟梟笑道:“如果是彆人你或許不會,可是這個……”

黑霧再次縮緊,血液噴湧而出,又迅速被黑霧吸收壯大,賀炎大量失血,臉色由漲紅變得慘白。

有哭腔叫道:“小炎!”

時潛循聲看去,才發現賀家幾人就站在陣法最外圍,離這邊最近的地方。

曾姞眼睛通紅,淚水已經花了精致妝容,此刻她被賀遠照緊緊抱著,手臂卻最大限度地伸直,像是想要抱住或者抓住什麼,時潛相信,若是賀遠照鬆手,她一定會伸開雙臂朝賀炎奔去,寧願是自己被邪修抓住,也不要是她的孩子。

曾姞恰好在此刻轉頭,看時潛的目光像是見著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沙啞著嗓音哀求:“小潛你救救你哥哥,媽媽求求你,不管你們曾經怎麼樣他都是你親哥啊……媽媽求你了……”

邪修森冷笑聲傳來,補上了之前未說完的話:“這個可是和你又血緣關係的親兄弟,用他的命換我一條命,這筆交易不虧吧?”

血修以吞噬煉化血液來修煉,對血液最是敏感,之前人多的時候沒聞出來什麼,但剛才逃跑時卻恰好遇到兩人落單,他聞出了與時潛血液相似的味道,當機立斷抓了其中一人,但他實力下降太多,二選一竟然抓錯了人,好在這賀炎與那人關係極好,想也不想就同意換他,可謂是天助他也。

眼下時潛看似冷靜,邪修卻壓根不相信他如同表麵一般真的一點都不著急,修士雖說要斷絕塵緣,但修的隻要不是無情道,又有幾個能真的斷絕親緣?何況能將家人帶來拍賣廳,邪修想當然的認為時潛和家人關係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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