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主十分謹慎,不可能將清英旗放在這種地方,更不會明目張膽讓弟子來放靈石,這樣子更像是在迷惑有心窺探的人。
時知臨重新回到了他覺得有異樣的石頭那,觀察一番,解開了眼前的障眼法。
剛一進去,就見天光大亮,一麵旗子浮於半空,一輪虛假的月光灑在它上方,這裡麵竟然是也是一個小秘境。
……
另一邊,周家主正在和雲放談話。
周周家主:“不知世侄可聽到了最近的傳言?”
雲放:“鴻蒙秘境和琉璃無垢之體的傳言?”
周家主:“正是。”
雲放:“周伯伯相信?”
周家主:“傳言能傳這麼遠,必定有真有假,伯父覺得,三分真七分假。”
雲放:“周伯伯覺得真在哪三分?”
周家主笑了笑:“琉璃無垢體。”
雲放嗤笑:“琉璃無垢體在傳說中是神骨,時潛根骨子再好也是凡夫凡婦所生,怎麼可能。”
周家主意味深長道:“無人不知時潛八歲築基得逍遙子預言,卻不知道逍遙子完整的話說的是什麼……”
九州皆知,時知臨出生時就體弱,且毫無靈氣可言,長至三歲也依舊如此。倒是趙帝很喜愛這個侄子,恰好他也無子,便常常將時潛接到宮中教導,當時九州眾人幾乎已經默認時潛是下一任儲君,他的培養方向也與世家公子不同,比起君子六藝,他學的更多是為君之道。
然而誰也沒想到,時知臨八歲生辰那日,彩霞漫天,天生異象,聖光落入庭院,坐於正中的小壽星被霞光籠罩,靈氣倒灌。
眾人正擔心時,就見霞光散開,正中小郎君在聖光籠罩下緩緩睜眼,眸中光芒大盛,與日月同輝,如仙童降世,恰逢逍遙子遊曆至金陵,言道:此子根骨,一旦飛升,必得上神之格。
從那天之後,時知臨就一舉突破築基,名揚天下。
可無人知曉的是,除此之外,逍遙子還曾言明時知臨乃琉璃無垢之體,且為獨一無二之靈根,可謂是仙根仙骨,板上釘釘的飛升苗子,並且說明這樣的根骨萬年也難出一個,物極必反,時潛既然有了天大的機緣,自然不可能毫無缺陷,他的缺陷有二。
一是八歲之前無人能夠看破他的根骨,且因為靈氣自動貼附,還未入道的凡人之身反而容易生出病痛夭折,好在他生於鐘鳴鼎食之家,自小被嚴密保護照顧,這一難算是過去了。
二則是這樣的根骨天生天養,如天材地寶,包容萬物,靈氣追隨於他,世人也會追逐於他,唯有自身強大,才能立足天下。
逍遙子說完這些就飛升了。
時家也瞞下了時潛的特殊根骨,隻說對外宣稱他靈根特殊,時家擔心他修煉出岔子,之前才一直壓製他的修為,想讓他打好根基,直到八歲才厚積薄發,一舉築基。
也因此,趙帝和時氏對時知臨的保護尤其嚴密,除了皇城和金陵,幾乎不允許他去其他地方,每次出行更是侍衛暗衛者眾,不敢有絲毫放鬆。
……
雲放眸光光芒閃動,語氣確實狐疑:“既然時氏都瞞了下來,周家主又是如何知曉的?”
周家主笑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時氏都滅門了,我們的人自然要將整個浮光水榭裡裡外外翻上一翻。”
雲放:“雲伯伯能確保這消息有幾分真?”
周家主篤定:“十分。”
雲放倏地站起:“時潛現在在哪?”
周家主絲毫不著急道:“世侄稍安勿躁,本來這事情周伯伯是可以瞞著你的,現在告訴你也是想要更加坦誠的和你合作嘛。”
雲放勉強按捺:“什麼意思?”
周家主一笑,正要說話時,臉色倏地一變,轉眼間就不見了人影。
與此同時,時知臨半跪在地,臉色慘白地緊緊握住了清英旗,任由掌心的鮮血被它吸收。
真正的回溯時光哪有那麼簡單,回溯的時長越長,所需要的供給就越多,而啟動清英旗剝奪周家眾人修為,至少需要往前回溯上千年,時知臨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承受,好在時氏多的是天材地寶,沒了時氏的,還有鴻蒙秘境的。
隻是此時此刻,他已經抽光了時氏所有法器靈器的靈力,現在被清英旗抽取的,是他血液裡的靈力,也是鴻蒙秘境的靈力,也正是因為有鴻蒙秘境,他才敢如此打算。
周家主趕到時,時知臨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時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放下清英旗!”
周家主第一次臉色勃然大變,指著時知臨卻不敢上前一步,因為清英旗已經啟動,除了啟動它的人外,其他靠近它的人也會被吸收靈氣。
時知臨臉色發白,眼神卻清明鎮定,“周家主,我倒是要謝謝你不敢以身飼虎,這清英旗還未認主,不然我也不能這麼容易操縱它。”
周家主臉色極其難看:“你要做什麼?”
時知臨感受到倒退的修為和迅速虛弱的身體,愉悅地勾了勾唇:“你說呢?”
周家主難以置信:“你瘋了?你已經分神,渡劫之後就能大乘,以你的修為絕對可以飛升,竟然為了……為了報複我周家不要自己的仙途了嗎?”
時知臨笑了:“登仙路一個人忒沒意思了,黃泉路也一樣,所以我想熱鬨熱鬨,拉你周家一同作伴,周家主覺得如何?”
周家主被他認真的神色嚇得後退半步,扶住牆壁:“你瘋了……”說完,迅速朝外麵掠去。
“去。”
時知臨的聲音很輕,落在周家主耳邊確實雷霆萬鈞,隻見還染著他血色的清英旗倏地朝他飛來,僅僅在他頭上盤旋一息,就讓他的修為倒退了一大截。
周家主臉色瞬間慘白,腿一軟跌倒在地。
聞風而來的周贇和周家弟子們見到周家主這樣,大叫一聲:“爹/師尊!”
周家主立即道:“彆管我!快跑!”
周贇一頓,“爹?”
“跑啊!”
周家主使勁全部靈氣,將身上的防禦法器朝周贇丟去,“你知道往哪裡走!帶他們走!”
周贇深深看了周家主一眼,轉身跑了。
時知臨見到這一幕也沒追,他最主要的目的是周家主,隻有他修為全部沒了,他才會將注意力轉向旁人。
周家主最清楚清英旗的能力,跪坐在地上,感受著體內飛速倒退的修為,變得越來越蒼老。
時知臨也靜默地看著這一切。
周家主從中年男子變為耄髦老人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再開口時,說話的聲音也滄桑沙啞了:“我用一身修為抵罪,時潛,算我求你,放過贇兒吧。”
時知臨接住重新回到手上的清英旗,淡淡道:“你求我我便要答應嗎?”
周家主顫巍巍地搖搖頭,道:“我告訴你下毒害你舅舅之人,以此作為交換。”
時知臨一頓,“誰?”
周家主:“雲氏。”他見時知臨神色不動,道:“此時此刻,我沒必要騙你,雲氏是製毒之人,不過下手之人是誰,就看現在誰坐在那皇位上了。”
時知臨怔了怔,竟然不覺得有多意外。
周家主見他神色,反應了兩秒之後,突然笑了:“也是,你連雲氏和我的計劃都能看穿,設計起我們來更是事事縝密,又怎麼會猜不到是誰下毒害趙帝呢?”他停下笑,仿若看穿了時知臨般,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你不想當皇帝,也不願意讓趙氏王朝改朝換代,就讓殺了你舅舅那人繼續坐在皇位上,對不對?哈哈哈哈哈哈哈……時知臨啊時知臨,我當你有多看重家人,原來也不過是為你自己!”
時知臨沒有辯駁,隻道:“既然是我早已經猜到的事情,就不算是交換。”
周家主震怒:“你想如何?”
時知臨定定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一直探聽各家的消息,包括天山,如果想要保住你兒子,就拿天山無垠殿大陣的陣法和我交換吧。”
周家主一怔:“你怎麼知道我在研究……”他自知說漏嘴,隨即道:“天山陣法遠勝於我周家陣法,我並沒有研究透徹。”
“無妨,有多少給我多少就行。”
周家主思索片刻,答應了下來。
時知臨著帶著清英旗離開時,周家主已經垂垂老矣,連呼吸都變得微弱,大約是不甘心,臨死前還在說:“你為了你時氏報仇能做成這樣,你舅舅趙帝也算是養育你多年,你卻放任他的仇人逍遙法外,趙帝地下有靈不知該多後悔養了你這個外甥啊哈哈哈哈哈……”
時知臨腳步一頓,目光朝北方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新帝是既得利益者,時知臨又在皇宮待了那麼長時間,他怎麼會查不到是誰殺了先帝,然而這世間最了解他的人,除了兄長就是舅舅,當他準備揭發新帝罪行為舅舅報仇時,舅舅跟前的大太監卻給了他一副聖旨。
舅舅與他,除了冊封那日,從未對他下過什麼聖旨。
那一日的聖旨也十分簡略,像是家書,問了他許多是否安好,提醒他天涼加衣,修煉不要太刻苦,讓他好好聽兄嫂的話,還關心了他有沒有喜歡的娘子,隻在最後一句寫道:新帝德行有虧,卻有勇有謀,可堪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