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春再次翻了個白眼,發出一聲嘲笑,等兩人都看過來時,才道:“這座樓就望山樓,每個月這個時候都會有說書人說書,人家是衝著這個來的,你們倆想得真多……喏,那個就是說書的歐陽先生。”
李孟春抬著下巴看向樓下正中山水屏風下的書案,那裡已經坐了一個長衫白須的老者。
時潛:“高靈界的?”
李孟春記仇:“不見得,穿長衫不一定是高靈界,現在酒樓為了氛圍感還穿旗袍呢,哪都是大清朝的?”
時潛嘖了聲他的小心眼,卻饒有興趣地支著下巴往下看,想看看這現代說書人能說些什麼有趣的故事。
沒讓他等多久,望山樓一二樓就漸漸坐滿了,歐陽先生也拿出了他的折扇,緩緩扇了幾下,整座望山樓就安靜了下來。
他也蒼老的聲音也輕緩地傳遍樓內:“千年前,修真界秩序混亂、內鬥不止,又有妖族侵擾,可謂爭亂不休,全憑一人爭取了短暫的和平。”
這裡的修士們最愛聽的就是千年前天才輩出的故事,這個開頭更是引人入勝,有人忍不住出聲:“是誰?”
歐陽先生扇了扇扇子,沒有賣關子:“曜靈真君。”
一個年輕修士皺了皺眉,道:“我聽說過他,出生世家卻拜入了天山門下,明明有大好前途卻殺師證道,屠修者無數,是個喪心病狂的大壞人。我還聽說仙尊與妖皇為了他鬥法百年,直到兩敗俱傷才雙雙閉關。”
歐陽先生搖頭:“錯也,錯也,那位呀……”
說書人忽然停下了,似是陷入了回憶。
時潛也想不到這故事能聽到自己身上,想想千年前那些對他喊打喊殺,動輒怒罵詛咒的老東西,他十分平和,支著下巴懶笑:“那位怎麼了?”
說書人回神,看向時潛,笑道:“那位啊,是老夫見過最驚才絕豔,最良善體貼的小仙君。”
時潛手一滑,下巴差點掉到了地上。
頂著李孟春憋笑的怪異眼神,他咳嗽一聲,坐直了:“先生何出此言?”
之前說話的年輕修士也道:“是啊,歐陽先生所言為何與我聽到的不同?”
歐陽先生:“那是你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一陣風真,還是老夫眼見為實?”
修士不說話了,時潛也驚愕地在歐陽先生身上掃視起來,他怎麼不記得自己見過這麼一個人。
“老夫見過曜靈道君,曜靈道君卻不認識我,這在千年之前,並非怪事,見過曜靈道君受過他幫助者眾,更多的是無形中受到他幫助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尤記得那一日……”
從望山樓出來,時潛都沒有說話。
白敘之扣在他手腕上的手,緩緩向下,與他十指相扣。
李孟春也抿了抿唇,笨拙地安慰:“你看,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任由那些人說破了天地顛倒是非,總有人記得你的好,你做過的一切。”
其實那歐陽先生也沒說什麼大事,不過就是時潛過去曆練時的經曆的極小的一件事。
那還是他剛下山曆練沒多久,去西州伏妖的路上途徑一座小鎮,那鎮子裡也沒有妖魔,不過是些魚肉百姓的官員和裝神弄鬼的道士,然而也就是這兩者結合,讓當地百姓過得苦不堪言,官員搜刮民脂,道士欺男霸女,百姓不敢反抗,隻能麻木活著。
時潛當時隻是下飛劍想落個腳喝口水,遇到這種事他自然是看不過,懲治了當地官員殺了那妖道之後本想直接離開,但見那糧食斷絕,青壯年都在此前的反抗中慘死,隻留下一鎮子老弱婦孺,就留了下來。
後來,他幫忙建起了倒塌的屋舍,廢棄的學堂,還在無人時臨時當了一陣子夫子、縣令、各家的勞動力。直到舅舅親自派了新的官員來此駐守,才布置了個防護陣法離開。
這些對於時潛而言,不過是極小的一件事情,此後也未再記起過,可他沒想到,那鎮裡的孩童漸漸長大,有些求學做官,有些修煉有成,他們各奔東西,唯一不變的,就是在這千年裡,不斷地為他發聲。
歐陽先生隻是其中一人,也是其中活得最久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