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英雄一世的顧老侯爺,以極其不甘的方式撒手人寰,離開人世。
離世之前,喃喃的那幾聲北伐,或許是讓顧偃開短暫的回顧了自己一生。
一杆顧家槍,殺得敵寇聞風喪膽。
每戰必先,深入敵後,取敵軍上將首級猶如探囊取物。
受傷最嚴重的一次,流血有幾盆!
但...
讓他執念一生的北伐大業,卻在他這裡,畫上了一個並不圓滿的句號。
北伐!北伐!北伐!
顧偃開死前的聲音,眾人音猶在耳,深深震撼不已。
這是老侯爺對這個世上留下的,最後得聲音。
沒過一會兒,有人執招魂幡,站在顧偃開死去的屋頂上,不停地大聲道:
“顧侯薨了!”
“老侯爺,魂去來兮!”
“魂去來兮!”
“...”
漸漸地,蒼茫大地下起鵝毛般的飛雪。
似乎上蒼都在以這種方式,送彆這位年輕時戰無不勝的顧老侯爺。
此刻。
忠勇侯府。
衛淵正在書房裡研讀兵書。
心思總是有些不寧。
索性站在書房外看著皚皚飛雪。
沒過多大會兒,張桂芬捧著一碗安神湯來到這裡,看向衛淵,道:
“都這麼晚了,官人可是有心事?”
衛淵搖了搖頭,“總覺得定不下心思。”
張桂芬道:“可是近日有倭使前來,在韓相麵前,無端指責官人殺了平忠盛一事?”
衛淵仍是搖頭,“韓相早知道是我動的手。”
突然,就在這時,有寧遠侯府的人,在自家下人的帶領下,來到衛淵身前。
不等那人開口說話,衛淵就已是瞧見他身上的喪服,急忙道:“顧侯怎麼了?”
那人下跪叩首道:“顧侯...薨了!”
衛淵心中一緊,連忙道:“備馬,備馬!”
說著的同時,已經快步走向府外。
張桂芬瞧著愣在原地的下人,怒斥道:
“愣著作甚?速速給侯爺備馬,是備馬,不是馬車!”
下人連忙點頭。
待衛淵來到寧遠侯府時,顧偃開的屍體已被放到棺槨裡,靈堂也已經設好了。
自從顧偃開病重開始,寧遠侯府就在準備白事所需物甚,所以能夠在第一時間,就將一切安排妥當。
衛淵來到顧偃開靈前,深深一拜,看向跪倒在一側的顧廷燁,問道:
“顧侯去世前,可有說什麼?”
跪坐在女眷一側的小秦氏剛想開口,衛淵就已聽顧廷燁應聲道:“父親去世前,隻說了‘北伐’二字。”
北伐...
衛淵喃喃一聲,這是多少大周武將的心中不平?
他看向顧廷燁,深呼吸一口氣,正色道:
“不要讀書,也不要科舉了。”
“待你父親喪事一了,就來蕩虜軍中,我
自保你遠大前程。”
一句話,就讓一個十年寒窗的人放棄讀書?
這...
顧廷燁能願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集中在顧廷燁身上。
然而他的回答,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隻見他極為平淡的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便沒有下文。
顧家眾人都感到不可思議,這就不參加科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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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皇帝寢宮。
正在熟睡的趙禎,忽聽外界隱約傳來幾聲鐘響,好似從禮部衙門那邊傳來。
四聲鐘響?
忽的,趙禎睜開雙眼,“誰去了?”
有太監聽到他的聲音,連忙道:“回官家,剛傳來的消息,寧遠侯顧偃開薨了。”
顧偃開乃是侯爵,要敲四次鐘,一次四下,以諸侯之禮葬之。
躺在床榻上的趙禎點了點頭,略微思緒一番,便不再搭理,又昏昏欲睡起來。
到了第二天一早,禮部官員前來麵聖,議顧偃開追封、諡號。
顧偃開的死,對朝廷來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情。
但對於其死後諸事,仍需妥善安排,不然,容易引起武將心中不滿。
趙禎特意將韓章、衛淵與張輔等人聚集一處,商議此事。
韓章給的回應是,諡號‘武勇’,追封‘寧國公’。
侯爵追封國公,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隻是這武勇...
與武字搭配的二字諡號裡,勇字要排到最後了。
張輔與衛淵師徒二人自然不願,爭來爭去,最終為顧偃開定了一個‘武烈’的諡號。
武烈公,叫起來要比武勇公要好聽多了。
同時,依照條例,尊重顧偃開生前遺囑,讓顧家二郎顧廷燁繼承爵位。
若是沒有這個遺囑在,如今拿到爵位的人,隻能是病秧子長子顧廷煜。
離開皇帝寢宮時,張輔唏噓不已,“這些士大夫,一個個都閒的沒事乾了,連個諡號都要爭來爭去。”
衛淵也頗感無奈道:“按照讀書人的說法,諡號是對一個人生前的評定,顧叔叔能得個武烈的諡號,也算恰如其分。”
張輔撫須道:“也不知為師薨去時,能得個什麼諡號。”
衛淵道:“真要有那一天,學生一定為您爭一個‘忠武’。”
本就是打趣,張輔倒也沒生氣,反而還笑著開口道:“若是如此,也不枉為師疼你一場。”
在大周,忠武是身為一名武將來說,最好的諡號了。
頓了頓,張輔又歎了口氣,道:“你顧叔叔就那麼去了,為師也老了,這將來,就要靠你們年輕人的了。”
衛淵道:“嶽父大人老當益壯。”
張輔搖了搖頭,“什麼老當益壯,都是騙人的罷了,若是讓為師再去一趟邊關,隻怕為師也沒那個心氣了。”
“關於那個顧家二郎,你要怎麼安排?”
衛淵如實道:“若是他想安穩一生,來殿前司當差是最合適不過,隻是難有功績。”
“學生心想,那顧家二郎也是想做出一番功績的,去蕩虜軍當個都頭在合適不過。”
“畢竟將來若是戰起,蕩虜軍必為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