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連忙跑去皇城,“殿下!殿下!”
此時,趙曦已經下了皇城,打算在此處等著衛淵到來,忽見守在父皇身邊的朱總管急匆匆跑來,心中頓生不妙,
“你怎麼來了?”
朱總管大口喘息著,稍有緩和,便是著急的開口道:“殿下,陛下召忠勇侯入宮,您在陛下身邊守著吧?”
趙曦瞬間意識到什麼,二話不說,就朝著宣政殿的方向小跑去。
朱總管向一名士卒開口道:“給我一匹馬,快馬,快!快!”
這一幕,被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們都隱隱猜到了什麼。
朱總管騎上一匹快馬,便是出城而去。
這時,衛淵正做著一些部署。
雖然眼下遼軍已經撤退,但他們若是知道,自己僅帶了兩萬人過來,恐有再來攻城的意向。
韓章已經昏厥。
如今,他就是汴京唯一的主帥。
他必須要確保汴京無恙。
說實話,方才一戰,他的氣力,已經用了七七八八,畢竟是不分晝夜的趕來,身體已經極為勞累。
他帶來的那兩萬士卒,一多半,已然依偎在牆角上陷入熟睡。
就在衛淵部署守城諸事期間,朱總管急忙趕到,翻身下馬,穿梭在人群中,也不顧此間彌漫著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待來到衛淵跟前時,連忙拽住他的手腕就朝著城內走去。
衛淵好奇道:“朱總管,作甚?”
朱總管道:“陛下召見,衛侯,您快去,快去!”
衛淵微微皺起眉頭。
雖有不少疑惑,但他深知茲事體大,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騎
上一匹快馬,就朝著皇城的方向前去。
與此同時。
宣政殿。
趙曦來到此間,跪倒在趙禎跟前,握著趙禎的手,“父皇...”
這時,趙禎的眼睛,已經徹底無神,而且,還呈現出一種晶體狀,就像是瞎了眼一樣。
在趙禎的視角裡,他看誰都已是異常模糊。
這才多大會兒的功夫?就連話都說不清了。
隻是看著愈發顯得模糊灰暗的趙曦,嘴唇哆嗦著,想說一些話,卻如何都是說不出口。
趙禎很急,急到臂膀都隱隱有些發顫的程度。
他的雙腿,似乎都已經沒了知覺,已經‘死去’。
“父皇,衛卿馬上就來了,父皇...”
趙曦雖然不曾經曆過生死,可卻也知道,此刻趙禎的身體,已經是糟糕到了極點。
趙禎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趙曦隻得向身邊的人大吼道:“愣著乾嘛?快將忠勇侯找來,快!快!”
說著說著,他突然淚流滿麵。
趙禎努力地抬起臂膀。
那寬鬆的龍袍袖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趙曦看到了,是聖旨。
他將聖旨取出,趙禎才不做抬起臂膀的動作。
趙曦緩緩揭開聖旨,隻有一個內容,即日起,傳位趙曦,命衛淵擔任太子太傅、樞密使,命秦烈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安石、範純仁為輔臣。
身為人子的趙曦,再也繃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站在趙曦身後的王安石,也不知該說什麼,索性,就退出大殿,守在了殿外,靜靜地等著一個消息的傳出。
或許,趙禎早就預料到,他快不行了。
他讓衛淵過來,也並非是要在臨死之前,見衛淵一麵。
而是,隻有衛淵來了,依靠聖旨的加持,趙曦才能毫無波瀾的登基稱帝,才能不至於讓曹皇後染指皇權。
趙禎雖然沒有明確的在聖旨中指出,讓衛淵成為當朝輔臣。
但是,一旦身為太子太傅,樞密使,掌管全國軍隊,就已經名副其實的成為軍方一把手,已經達到了張輔此時的高度。
沒有人會不將他當做一位輔臣來看。
隨著趙曦那聲大吼。
緊接著,從宣政殿裡,就有人朗聲道:“宣,忠勇侯衛淵覲見!”
但凡聽到這句話的侍衛、太監等,都是不約而同的高呼道:
“宣忠勇侯衛淵覲見!”
“宣...”
“...”
聲音傳到皇城那邊。
百官、武勳,包括他們的家眷,都是聽到了那句話。
陛下...要召見忠勇侯?
他們認為,也是理所應當。
就在這時,衛淵也已經來到皇城外。
他聽到侍衛的複誦之後,二話不說,翻身下馬,走進皇城。
這時,百官家眷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他。
渾身浴血,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臉了。
每走一步,都能留下一個淡淡的血印。
也不知,他身上的血,有多屬於敵軍,有多少,又來自他的身上。
“嘶!”
“忠勇侯,這...”
“嗚嗚——”
“...”
所有人都驚歎起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倒吸一口冷氣,就連一些孩童,看到衛淵的那一刻,都是失聲痛哭起來。
他們心中都產生了同一個念頭——這...還是人嗎?
每當衛淵前行一步,那些官吏們,都會自覺讓開一條道路,目睹著衛淵身上的慘況。
不遠處,張桂芬、明蘭、衛恕意等人,見到他身上的一幕時,都是忍不住的目含秋波。
張桂芬捂著嘴,儘可能的不讓自己的哭聲傳出去。
那個血人,那個在他人眼中,宛若惡魔般的殺神,是他的丈夫!
他的丈夫,為了國,不惜如此。
身為他的女人,又怎能不覺心疼?
衛淵來不及注意人群中有無自己的親人,他現在,隻想快些見到趙禎。
他邁出的步伐,沉重而又力。
這一刻,在他麵前,通往宮城的道路,似乎不僅是一條簡單的道路這般簡單了。
更是一條通天大道。
像極了,很多年前,他凱旋那日,騎在馬背上,騎行於禦道,享受著百官與百姓的接見...
那時,那條路,對他來說,就是一條通天大道。
如今,眼前通往宮城的路,也是如此。
上一次,他成為了忠勇伯,留在了汴京。
這一次,他以忠勇侯的身份,又能得到什麼呢?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雄赳赳,氣昂昂的衛淵,不斷地前行著。
所到之處,禁軍低頭,天使讓路,百官避讓。
穿過宮城,在眾人的矚目中,他朝著宣政殿的方向前去。
然而,一切還是太遲了。
這時,趙曦感到
趙禎的雙手已經愈發冰冷。
無論他怎麼捂,都是捂不熱。
甚至,還讓太監點了火爐。
但一切,都於事無補。
趙禎的體溫逐漸下降著。
忽的,他的身軀,猛地一陣抽搐。
眼睛徹底像是死了一般,閉不上,合不攏,腦袋也變得愈發渾濁。
他用著最後的力氣,牢牢地握著趙曦那肉肉的小手,眼角,忽的流出兩滴淚水。
呼吸,戛然而止。
“父皇!”
“父皇!”
無論趙曦如何呼喊,趙禎再無回應。
“父皇!”
趙曦的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
殿外,王安石感覺到了趙曦聲音上的變化,緩緩閉上雙眼,長跪不起。
約莫盞茶功夫過後,從殿內走出一名太監,大聲道:“大周皇帝陛下,駕崩了!”
嘉佑八年,三月二十八,大周皇帝趙禎,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