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正色道:“我能有今日,全是因為衛侯當年讓我參軍,才算保住了我顧家的爵位與地位。”
“若說娶明蘭,沒有考慮到侯爺,那隻怕是說出去沒有人會信。”
“但還請夫人相信,我喜歡盛家那位六姑娘,隻是我喜歡,哪怕我娶了盛六姑娘以後,終生再無升遷之路,也是心甘情願。”
張桂芬好奇道:“聽你這言外之意,似乎對明丫頭早有仰慕之意?”
顧廷燁點頭道:“確有,在盛家讀書時,我見盛六姑娘靈動可愛,那時隻當她是妹妹;”
“我在馬球上,她與齊國公家的小公爺聯手勝我,那時我覺得她不隻可愛,更有一股不弱於夫人的,英姿颯爽的那種勁兒。”
“此前再與盛六姑娘相見,是我家中遭逢大變,將要參軍前夕,我那日吃多了酒,去找長柏談心,恰巧明蘭也在,她為了我親手熬製醒酒湯,那碗湯,很好喝。”
很好喝?
張桂芬輕笑一聲,“因為一碗湯,你就喜歡上了明丫頭?”
顧廷燁道:“也或許是在我近日來京時,看到盛六姑娘在街道商販那裡買東西,她身邊的幾位姐姐或是她人,都喚我顧侯爺,唯有她還喚我顧二叔。”
張桂芬點了點頭,見寶珠將金瘡藥拿來以後,便將此藥遞給顧廷燁,語重心長道:“你的心意,我會告訴明丫頭,至於她如何想,還需看她是什麼心意。”
顧廷燁麵色一喜,“如此,就多謝夫人了。”
京城裡誰都知道,明蘭這個甥女,就跟衛淵的親女兒一樣。
誰想娶盛明蘭,首要的,是得到衛淵的認可。
但如何能夠得到衛淵的認可?難搞。
顧廷燁走後,張桂芬來到衛淵身旁,道:
“人家好歹也是襲了寧遠侯的爵位,是個侯爺,你就那般打人家?一點兒也不知留手。”
衛淵不以為然道:“遠之還是虎侯呢?昨晚吃醉了酒之後,不還是被我三拳兩腳撩到地上?”
張桂芬道:“那能一樣?大牛兄弟是跟著咱們從代州出來的,是從最底層一步步走到今日,那顧廷燁襲爵,不見得承你多少情。”
衛淵道:“當初顧侯去世的時候,留有遺言,說讓顧廷燁襲爵,顧廷燁的兄長與繼母卻找借口說沒聽清顧侯遺言”
“要讓官家立長,我與你父親聯名上劄子,說不能讓顧家在軍中絕跡,如此才讓顧廷燁順利襲爵。”
“當初沒講這個事,也隻覺著並無所謂,事後顧廷燁也知道了,他焉能不心存感激?”
張桂芬道:“今時不同往日,再說,人家剛一見你,客客氣氣的,還送了那麼禮,隻是說對明丫頭有點兒意思而已,怎就惹你這般不悅了?”
衛淵感到頭疼道:“怪就怪顧廷燁家裡的情況太糟糕,那小秦氏聽說在女人堆裡是個狠角色,顧廷燁那個病癆兄長,傳聞心思縝密
“這要是明丫頭去了,還能落好?”
張桂芬道:“你如今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當朝太傅,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算他顧家情況再糟糕,還敢找明丫頭的麻煩?”
“再說,還有我在,我這個國夫人,可是官家金口玉言,位比貴妃,除見太後、皇後之外,其餘我皆不用見禮。”
“有我在,你還怕明丫頭嫁到顧家受委屈?”
衛淵反問道:“你怎麼對他顧家如此看好?”
張桂芬頓時小心翼翼道:“你想聽實話?”
衛淵點了點頭。
張桂芬索性直言道:“一來,同齡的青年才俊裡,能比得上顧廷燁的,也就寥寥幾人,秦振、潘戍,還有長誌兄弟他們,除了這兒,便沒了。”
“長誌已被官家賜婚,要讓長誌娶柴家女,這也算是朝廷不成文的規定了,官家年幼,不到娶親的日子,隻能讓有功之臣子去娶柴家女。”
“而秦振、潘戍他們,也都早已成婚,就連懷仁兄弟在遼軍南下前也與韓國公家定了親。”
“明丫頭雖是盛家女,可小小盛家,名不見經傳,世人談起明丫頭,瞬間想到的是你這位武勳之首,武勳之首的甥女,豈能嫁到文臣清流家去?自咱大周建國以來,就沒有正得勢的武勳家與文臣攀關係相交的。”
“這麼掐手指一算,你說說,這京城裡,能配得上明丫頭的,還有誰?”
頓了頓,張桂芬繼續說道:
“這還隻是其一而已,其二.”
“現在民間都說,朝中黨爭之勢再次嚴峻,說什麼開國勳貴與朝中新貴之間不樂,雖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但也絕非空穴來風。”
“你在宮裡陪官家的時候,陳兄弟打了成國公、嚴國公幾家子,那幾位公子哥兒,正是年輕氣盛不知分寸的時候,情急間又不知大牛身份,回去就帶著幾百來號人打了大牛一頓。”
“大牛不忿,帶著蕩虜軍整整上千名將士去圍人家成國公府邸,那可是太宗皇帝賜給他們成
國公一家的宅邸,連這兒都敢圍?”
“自此後,民間就說,開國勳貴是鬥不過如今的新晉武勳了.這日子還短,要是長了還得了?”
“我父親終有老得那一天,難道等我父親老去,長誌兄弟也走了,作為新貴的衛家,就不與開國勳貴們往來了?”
“你是武勳之首,要一碗水端的平,無論代州新貴還是開國武勳,你都要麵麵俱到,畢竟,秦振、潘戍他們,也都打心眼裡叫你一聲大哥,你不能讓他們寒心。”
“顧廷燁家裡情況雖然糟糕,可顧家在這軍中的名頭威望近乎與我張家一般無二,顧家能聯合開國武勳們幫到你。”
聽到這裡,衛淵不得不驚訝於張桂芬的思維有多麼縝密。
一是顧廷燁也算青年才俊,二是顧家能夠幫到衛家。
這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子女得一大劣勢。
無論做什麼,哪怕是婚嫁這等事,都愛從政治聯姻上靠攏。
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有人暗中做局,要讓代州新貴與開國武勳決裂。
衛淵早就嗅到這個氣味了。
至於是誰
這幾日與小皇帝相處,小皇帝明顯不是這樣的人。
王安石忙著接下來改製的事情。
範純仁隻想做個平穩過渡的相爺。
有那種心思的,隻怕也就是嘉佑年間的老臣了。
“就算與開國勳貴們決裂,就算是不靠著顧家或秦家、潘家等一些開國武勳,咱們衛家,照樣能如日中天,無需依靠犧牲明丫頭的婚事,去做那種事。”
衛淵說到此處。
忽的,張桂芬拍了他一下,臉色不悅道:
“明丫頭不僅是我的外甥女,也是我無話不談的閨中蜜友,我怎會拿著明丫頭的婚事為我衛家做貢獻?你想哪去了?”
“你認真想想,除了顧廷燁,還真有適合明丫頭的青年才俊嗎?齊國公家的小公爺?咱們這位陛下,將年號都定開武了,你覺得,一個棄武從文,連根本都忘了的武勳世家,官家將來會重用嗎?”
“齊衡一向無甚主見,就算有,也是聽那位郡主的,就這心思,如何混跡官場?武勳子弟做文官,這擱哪朝哪代,都是被人排擠,不看好的一件事。”
“你說說,除了顧廷燁,還有誰能配得上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