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次,她想要將那塊黑色奇石直接丟出車外,就此與他們臨淵門再無乾係,可每一次她如此起意,方伯讓都是以手壓住鐵盒,愣是不肯將其丟棄。
嚴格來說,臨淵門並不是這塊奇石的主人,而是方伯讓的一名老友暫且寄存於臨淵門內,方老門主素來一言九鼎,不會貪圖這塊奇石背後的價值,更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這才是那位老友願意將這乾係重大的事物交托給他的原因,隻是沒料到約定的日期未到,雷火堡便先到了。
“父親。”
方靜妍糾結許久,最終還是咬牙開口:“我們不能失信於廖伯伯,但若繼續拿著這幽明石,雷火堡遲早會追上來,憑我們現在的實力,實在無法與他們對抗。”
她已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卻不敢直視父親的雙眼,在話語出口之前,她已打算迎接狂風暴雨般的責罵。
這樣的場景,一路上已經發生了十餘次,而每一次,她都會沉默接受父親的決定,並在不久之後再度提起。
臨淵門並不隻是一個方家,除了含淚接受遣散的那數百名弟子,還有十餘人願意一直追隨,可整個臨淵門尚且無法與雷火堡抗衡,憑他們區區十餘人,如何能保住這塊幽明石?
方老門主搖頭,沉聲道:“既然知道這石頭是你廖伯伯的,我們怎能將其交予外人?”
“可是父親,廖……伯伯本就有能力自己保管這幽明石,他卻將這麼重要的事物留在……”
“住口!”
方靜妍話語尚未說完,方老門主已厲聲嗬斥道:“我輩修行之人,既承一諾,怎能失信於人!”
話語剛落,他已忍不住咳嗽起來,剛剛包好的傷口再度開始滲血,方靜妍連忙重新替其處理傷口,認真的道歉安撫,同時心緒已沉了下去。
她勸不動自己的父親,而她若勸不動,臨淵門上下便都不可能勸得動他。
莫非,真的隻能等雷火堡的追殺到來,拱手將幽明石交出?
不。
方靜妍在心中默默苦笑。
雷火堡的行事風格,與他們常用的火器一般,風風火火,不講道理,若他們當真不顧一切的搶奪這一塊幽明石,應當不會留下活口。
在寒月城,尚且還有城主府可以為他們撐腰一二,可就算是城主府,最終也不得不屈服於雷火堡的淫威,北聖域廣袤大地上的絕大多數郡城,都是這般外強中乾,而真正強大的存在,大都早已領受了各種各樣的職責,就此居於雪原之中。
至於這些偏遠郡城的首腦,手下之人根本不會有值得北冥王族征召的實力,如何可以震懾一方?它們之所以能夠存在,隻因為沒有一個勢力願意真正的挑釁到北冥王族,但這並不影響那些勢力對地方官員進行威逼利誘,寒月城的城主府最終所能做的,隻有拖延雷火堡的情況下,給了他們一天的逃生時間。
現在,那些出去請求其他宗門援助的師兄,沒有一個帶來好消息,那些宗門聽到雷火堡之名,便各自用合理的理由置身事外,到了現在,已沒有第二個城主府能夠幫助他們。
無論交還是不交,臨淵門,都已沒有活路可走。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父親的情緒,方靜妍走到窗邊,將那一絲縫隙合攏,終究忍不住歎息出聲。
隔著窗簾並不能很好的欣賞星空,隻能看到入墨的夜色,她們的處境也似是一片黑暗。
她的精神狀態並不好。這些日子積壓的壓力幾乎要將她壓垮,莫說一點風吹草動,就算風平浪靜,她也很難入眠。
她隻是一個靈明境後期的術修,既沒有武修的體魄,也沒有魂修的精深神念,身為師門中最小,修為最高,也最受寵的小師妹,卻不得不提起精神,帶領整個宗門尋覓生機,這樣的重擔,她真的有些支撐不住。
好在,無論在哪裡,北聖域的夜晚都是那般寂靜,或許雷火堡的那些人,還沒有識破他們的行蹤。
因為無法愈合的傷勢,方伯讓很難入眠,唯有她陪伴在側,才能勉強入睡一會,現在,她是父親唯一的支撐,是臨淵門唯一的支柱,哪怕再怎麼難抗,她都得堅持到最後一刻。
這是她已不知道多少次在心裡自我激勵,或是自我麻痹。
因為這些都是她無法否認的現實,而臨淵門,不會有任何的援助。
然而來自窗外的一句突如其來的話語,卻讓她嬌軀一震,如臨大敵。
“方便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