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心中忐忑不安之時,忽然落入眼中的一道光,令她緊繃的嬌顏傾刻放鬆,終是露出一絲蒼白笑意。
光明自黑暗上方落下。
仿佛劃開黑夜的第一道曙光,自魔霧上空緩緩張開,初時不過一條細縫,但隨著時間推移,細縫已成為一道橫亙幽明穀上空的傷疤,將下方魔霧完全撕碎,露出這山穀原本的明亮景象。
幽明穀之名,本就是取自幽而複明之意,深幽小徑既過,自然一片光明。
千顏魔將的魔霧滔天,就此終結。
北冥夕的笑意卻驟然停頓。
光與暗的交界處,沒有暗紅或者冰藍的光芒,而在光明之下,尚有兩道身影。
一道勉強站立,周身黑血四溢,一道跌坐於地,渾身儘是傷口。
無麵麵目已然一片狼藉,甚至看不出五官,但她雙手遮蔽的小腹部,已有骨甲破碎散落,露出其中顯露一角的漆黑魔核。
在上古時代與她共生,溫養這許多年的骨甲雖不蔽體,在關鍵時候的防護作用,終究不是肉身可比。
反觀江月白,則仿佛已無力起身,漆黑的傷口遍布全身,每一道中都散發著濃重魔氣,散發著細小而清晰的嗤嗤聲響,而那數百道尚未散去的魔氣束,依然紮滿他的全身,令他如同身中萬箭的猛士,似乎連動彈一分都很困難。
一人一魔,已是兩敗俱傷。
……
“你敗了。”
無麵模糊的朱唇吐出的三個字並不模糊,身為上古魔將,她本就不需要用嘴說話,哪怕現在的她傷勢極重,周邊的魔霧更是被江月白的散雲式完全崩散,她依然可以以勝利者的口吻,將這三個字狠狠印在江月白心口。
江月白已經無力站起,而她還能勉強站立,這,便是最終的結局。
江月白對此卻隻淡淡一笑,開口道:“未必。”
他沒有料到無麵在散雲式下的反撲,竟是不惜暴露自身魔核,也要將魔霧完全凝練,化作無數利箭將他刺穿,武神訣金身縱然無漏,在這般恐怖的魔箭雨之下,他的傷勢亦是極重,甚至於當初被三名明銀衛輪著打,都沒有傷得這般慘過。
但,他還沒有輸!
“你能怎麼樣,現在的你,還能站起來嗎?”
無麵的話語絲毫不掩飾其中的嘲弄與憤怒,但卻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為了徹底滅殺對方,她已爆發了屬於千顏魔將的全部實力,甚至不惜將陳年舊傷悉數撕裂,傷及魔核本源,若是上古時代,能夠領受這般待遇的,隻有神國的頂尖神座,但現在,她傾儘一切出手,卻依然沒將對方徹底抹殺,對她來說,已是永遠無法洗刷的恥辱。
但至少,站到最後的,依舊是她。
但也就在此時,江月白將體內淤血逼出,唇角掛著沸騰的鮮血,咧嘴一笑。
“你可曾聽說過,神劍山莊滄浪劍,有一招絕學,名喚……枯海?”
言罷,江月白深吸一口氣,一身肌肉驟然律動,將那插入體內的魔氣束震顫,惹得魔氣四濺。
他打了十年的流雲架,以此法逼魔氣,已可如吃飯喝水般自然。
這般恐怖的魔氣纏身,他又不是沒經曆過。
不過,能夠逼出離體的魔氣終究隻是少數,若非如此,他的體內也不會積壓那許多絕神崖下特有的絕神毒,但,已經足夠。
鮮血隨魔氣四濺,江月白掌中流雲再聚,武神訣強引一身血氣爆發,周身魔氣傾刻凋殘飄零。
流雲一聚即散,不起風浪,卻帶回一物,通透輕薄,稱得上一把好劍。
正是沉夢!
江月白舉起沉夢劍,如水手對東方朝陽揚帆。
他沒能站起,身形卻無比高大,高大到足以遮蔽光明下殘存的黑暗。
光分晨昏,江月白仰天大喝,聲震九霄。
“此劍,暫借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