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煩全神貫注盯準右手,如鷹隼注視獵物,喝道;“斬!”
言罷,他已鬆手後撤,毫不拖泥帶水,成陣銅錢離手,六枚銅錢傾刻爆碎,露出其中那一點醒目的漆黑,雖然細小如沙塵,卻仿佛投入清水中的一點濃墨,隨時可能擴張開去。
異物終顯露真身,但這已不在二人考慮範圍之內,葉向遠目下全神貫注,更不猶豫,劍上鮮血若光明綻放,劍落之時,如神人演道,可除世間一切汙穢。
此非單純劍道,更有符法相應,三山道門最精通的劍道符道,他都涉獵一二,精通幾分。
“當!”
長劍與異物相觸,如針尖對上麥芒,劍上光明與淡黑魔氣交纏間,魔氣已化作數十道細小觸手隨劍身爬上,竟是頂著劍上光明符意對魔氣的壓製,也要直取葉向遠本尊。
“這東西有靈智!”
司馬煩心中了然,更不猶豫,錢袋之中,三枚金幣直接飛出,雖是世俗錢幣,為司馬煩擲出之時,卻帶著煌煌光明之相,倒似三座仙靈降世,耀目金光陡照那點漆黑,直接將其魔氣消磨一二。
葉向遠更不猶豫,舌尖一點鮮血如箭射出,澆在劍鋒之上,光明符意陡然大增,一舉驅散劍上邪祟,幾乎隻是一瞬間,他已果斷棄劍,雙拳禦勢擊出,正是三山道門武道根基之一,正氣拳。
正氣拳招式雖簡,精髓卻全在施展之人身上,而葉向遠,毫無疑問已在此拳法中登堂入室。
拳勢擦過魔氣,帶著浩然之威砸向那一點漆黑,電光石火間,一錠銀元卻也同時出現在那點漆黑之上,銀光揮灑間,如泰山壓頂落下,三方耀金,染血光相,更是在此刻全然融彙,兩個人,四道攻勢,竟是同時攻下,全無先後之彆。
這是無數次配合中鍛煉出的默契,更是對對方的絕對信任,若其中有一人出現一絲紕漏,此間合擊未成之時,二人便會被那詭異魔物尋機抹殺。
而現在,風水已然輪轉。
道門的正宗法門,另辟蹊徑的詭異功法,皆直直轟在那點漆黑之上,將其徹底摧毀,徒留一聲若有若無的悲歎,在山林間飄揚四散。
那是對一切成空的悲怨,亦是對魔將儘死的哀傷。為了保留魔將最後的希望,他已不惜自爆一切,讓這一縷淺到不能再淺的分魂能趁渾天魔域的消亡避往一方,尋機奪舍他人,伺圖東山再起,然而,還未動手,竟被先發製人,就此魂散,再度身死,天魔就此再無領袖,他如何能不哀傷?
他隻後悔自己為圖後計,將目光放在這兩個修為不高的修行者身上,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銅錢,銀錠,金幣儘數破碎,道劍暗淡無光,似是損失慘重,可隻要那一點漆黑已蕩然無存,這一切,便值得了。
司馬煩二人並不知曉,自己斬殺的是破天魔將的分身,四舍五入就是破天本尊,此時的他們渾身脫力坐倒,背後早已為冷汗浸透,隻覺先前生死係於一念之間,正是這數年來最為險象環生的一次經曆,良久之後,葉向遠方才感慨出聲:“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子,若換兩個人來,就是小七在此,都得死在這裡。”
群雄滅魔,與他們這等舉義造反之士全無乾係,他們花費大量時間跋涉數千裡來此,與其說是外派,還是流放二字來得更加形象,然而,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巧合,但都走向了良好的結果,更是將天魔最後的手段連根拔除,某種程度上說,這一次出手,已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雖然,這當代與千秋,都與他們沒什麼聯係,而他們也沒有這個認知。
司馬煩一麵調息,一麵大笑道:“不錯,正因如此,她才值得我追隨。”
“大當家非尋常人可比,這一仗必在她料算之中,我等雖趕不上年會,想來回山之時,這慶功宴是少不了了。”
相比於一旁沒有回應他的感慨,乾淨利落躺倒休息的葉向遠,他顯然要更加興奮。
“當年的選擇果然沒錯,未來如何,真的很期待啊。”
喃喃自語間,司馬煩遠望周遭,大笑感慨:“大好人間在,當浮一大白!”
他身上無酒,更無飲酒習慣,此時出聲,不過有所感懷,話音剛落,人已與葉向遠一般躺倒,一心恢複近乎枯竭的心神,再不管周遭閒事。
魔患已然儘除,人間未必安康,可世事變幻如何,誰人能夠知曉?
唯遠望青天,腳踏實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