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大堂的深處,當代北冥王北冥霜天獨坐王座之上,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這場並不盛大,但至關重要的儀式,本應看慣風霜的雙眼中有著一抹難以抑製的驚喜與狂熱。
他並不在那座蓮陣之中。
但他的意誌早已將整座鯤溟宮籠罩,將整個儀式中可能出現的意外儘數杜絕。
而北冥雪域風雪間的絲縷仙氣,亦在他的掌握中源源不斷的進入蓮陣,落入北冥夕的心蓮之中。
這是隻有掌握北冥王權柄之人方才能做到的神跡,也是曆代聖女的繼位儀式必須由北冥王主持的原因。
他登臨北冥王之位不過六十餘年,卻已親自主持過四次儀式。
當年的四名少女心蓮各有缺陷,隻得在巡禮未畢之時勉強上位,終究不曾真正得到先祖的認可,那儀式也不過是眾長老一同弄出的障眼法,隻讓整個王族都知曉,有新任聖女即位而已,而強行被堆成聖女的代價,便是極其短暫的壽元,如今,不過四具無人問津的枯骨而已。
但,這一次已然不同,先祖完全認可了這名少女,心蓮更是完美無瑕,堪稱他見過的聖女傳承者之最,三日之後,她將是北冥王族曆史上最完美的聖女!
一念及此,哪怕是執掌北聖域的北冥王,也不禁心懷激蕩,難以平複。
讓他的感慨戛然而止的,是來自外界的一道血腥意味。
血腥距離鯤溟宮千餘裡,於他而言,不過咫尺可至,於是更像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北冥淩……”
北冥霜天沉默片刻,抬頭望了一眼。
一股無形的威壓頃刻穿越千裡,重重壓在北冥淩身上,不曾外泄一分一毫。
一瞬之間,北冥淩雙膝儘碎,整個人被摁跪在地,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哪怕依舊執拗的不肯哀嚎出聲,神情也已極度痛苦。
不需要什麼手段,甚至都不需要正眼相看,隻要一道意誌,便可拿捏一名仙人的生死,這,便是神座的無上力量。
對北冥霜天而言,一名完美聖女繼任者的重要性,遠遠大過一個不識好歹的叛徒,但北冥霜天並沒有就此對他不管不顧。
因為那根手指依舊在風雪之中挺立,哪怕骨頭已無法支撐他站立,他也在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意誌。
北冥霜天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已然染霜的濃眉。
若有知曉北冥王習慣的長老看到這一幕,必然心生惶恐,因為這是家主動怒的表現。
他沒有再看那片風雪一眼。
叛徒再可惡,也不如北冥王族的未來重要。
他更不會自降身份,親自現身去對付一隻螻蟻。
他依然有條不紊的調動著天地間的仙氣,隻是右手指尖微顫,仿佛隻是一次不經意的動作。
懸掛於鯤溟宮中的那柄古劍亦細微震顫,劍身寒光微閃。
鯤溟宮中依然寧靜,北冥王族的本宗與旁支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
但在王族聚居地之外,一道劍光悄然顯現,若小舟乘風破浪一路向南,無論是萬年不變的積雪,空中飄舞的飛雪,還是所經之處的其他事物,都被這道劍光完全吞噬,化作純白中的一道鋒芒。
劍光純白如雪,與雪域完美相融,所經之處,無不隻餘純白,仿佛能吞噬一切汙穢。
此劍之下,萬物不存!
北冥淩對這道劍光感知的無比清楚。
或者說,他一直都準備見證來自北冥王的出手,並早已報著必死的決心。
而北冥王則直接用周遭胡亂飄飛的白雪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他大限已至。
他並非沒有想過抵抗,用最少的氣力與精神擺平這些令人厭惡的同族後,他便積蓄著一身功力,打算與北冥王的懲戒拚個魚死網破。
他是仙境三重天的強者,固然在北寒尊使中修為居末,也是北冥王族年輕一輩中的真正戰力之一,絕不是什麼一碰就碎的軟柿子,然而,對方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隻是一道意誌,便將他的抵抗悉數碾碎。
那道劍光尚在遠方,但要落在他身上,應當隻需一個眨眼,就算他狀態完好,事先有所預料,也無法避開。
“哈哈哈哈哈!”
北冥淩縱聲狂笑,鮮血不住自嘴邊淌下,不羈的眼神中終究有著一抹無法隱去的遺憾。
養育之恩,再生之德,他終究沒能償還,便是老頭子要他好好活著的期許,也已無法完成。
不過,那又如何?
北冥淩麵上一片決然,瞪大雙焰,直麵那幾乎吞噬了視野中一切的恐怖劍光。
此處本為無法無天之地,他無法無天一次又如何?
有種就彆讓老子留下一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