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匪之中,就他一個身著長衫的最為突出。
元名起的神情無比鄭重,小聲道:“火藥暫且不論,那毒有問題,有蝕骨毒心之能,我懷疑是黑水毒聖的‘斷念’奇毒,此人應當是掌握著毒方,卻找不到那些珍奇草藥,用的一些藥效相近的尋常藥物代替,饒是如此,似三師妹那般修為,吸入少許也會失去意識。若是真正的斷念,仙境以下修者若驅毒稍有差池,隻需片刻,就會心智儘失,淪為白癡。”
“小師叔,此人不可留。”
江月白眉頭登時皺起,看著王三的眼中已有幾分殺意。
那藥的效力他感受過,有雨行宮的雨潤隔絕,他尚且能感受到幾分昏沉意味,必須專注以武神訣控製自身,武神訣可以強硬的將一切毒素隔絕體外,可一旦自己掌控不住全身,被毒素侵入,後果不堪設想。
能讓他感受到威脅,這毒自然很毒。
他不知道元名起口中的斷念毒性有多強,但對那個奇毒的主人有些認知。
天下能夠在稱號中有“聖”字的,不一定是超脫一切的那十七位聖人,更有可能是在某一領域中站在巔峰的至強存在,比如當年的神劍山莊一門雙劍聖,以及那個臭名昭著的黑水毒聖。
南聖域有黑水,其水質漆黑,臭不可聞,乃是天下毒物彙聚之地,那黑水毒聖自小生長那處,硬生生將毒術這一不入修行大道的異途玩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不知毒死了多少天下聞名的大人物,也因此在前朝便被神皇將通緝令昭告天下,本人也上了裁決司的黑名單,然而就算被迫銷聲匿跡,天下一直沒傳出他的死訊,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江月白與這位黑水毒聖沒有一點關係,但他有一個朋友,她叫寒蘊水。
她的哥哥寒進水,當年就是死在黑水毒聖的奇毒之下。
恨屋及烏,加上對毒術的不待見,他對黑水毒聖隻有厭惡,眼前這個山匪竟持有黑水毒聖的毒方,的確不能輕易處置。
“交給你了。”
江月白拍了拍元名起的肩膀。
元名起會心一笑,神甲衛雖然司職護衛,在刑訊逼供方麵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當下將雙腿發軟的王三扛起,招呼了一聲神甲衛的兄弟,便打算找個二位師妹看不到的地方下手,不過沒等他開始,王三已經一麵慘嚎一麵討饒,聲音比年節時候待宰的豬都要淒慘,壓根不需要什麼逼供,當元名起又好氣又好笑的將他扔在地上開始,他就什麼都招了。
他的語速實在太快,說的條理偏生又很清晰,生死當前更是不敢有任何的保留,將自己從起家開始的一切陰私事都抖落了個乾淨,比評書更像評書,搞得一行人全都圍了過來,李沐霜聽至好笑處,更是忍俊不禁,渾然忘了先前那算不上凶險的凶險場景。
也虧得他毫無保留,江月白很快便明白了,這位前縣衙主簿丟了正經工作之後被山匪劫了,一通亂講之下反而讓那山匪首領心生敬意,留他做了一把交椅,因為相比那些粗人有些腦子,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了藥方,加上原本的首領在與隔壁的火並之中不幸去世,便在推舉之下做了首領,毒翻隔壁山的仇家之後,開始經營自己的勢力,與旁邊的官府做些暗中交易,與遠方的同道聊聊感情,竟也做的有模有樣,在這一片混的風生水起,如果不是旁邊有隻鬼狐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他本身的眼光也就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應當也算一方勉強站得住的首領。
對於那可能承自黑水毒聖的藥方,王三更是上貢的無比果斷,將原版與自己修改過的版本全都交了,連連稱自己毫不知情,都是那不知哪來的老頭子塞給他的,元名起看他這一副嚇破了膽的淒涼模樣,觀察許久後終於確認,他沒有說謊。
“毒方的事,你既然不知情,我們可以不追究,但你這火藥,作何解釋?”
王三不敢直視江月白的雙眼,叩頭如搗蒜,將大丈夫能伸能縮發揮的淋漓儘致:“小人萬萬沒有膽子私藏火藥啊,這是易州……不對,一定,一定是鬼狐提供的,初時我還以為他們這麼大方,直接將官府裡的火藥撥給我們,現在想來,對,就是鬼狐想要借小人的手,給各位大人找麻煩。”
“大人,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小人不該被豬油蒙了心,對大人的東西伸手,小人,小人也是被鬼狐利用的啊!”
王三聲淚俱下,腦袋不住與地麵親密接觸,直到額上滿是鮮血也不曾停止,荀日照在一旁有些不忍,知他此事意誌在強大精神壓力下已接近崩潰,當下伸手將他腦袋扶住,輕聲道:“我們知道了,但你在此嘯聚山林,為禍一方,實是不該。”
王三連連道謝,但還是道:“大人,不瞞大人說,如果可以靠彆的吃飯,兄弟們肯定不會做這害人的勾當,可,可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啊。”
荀日照皺眉道:“種地,經商,做些小手藝,莫非這些都做不了?”
王三滿麵淚痕的道:“大人,我們不去劫彆人,彆人就會來劫我們,這個地方就是被其他人生生逼成荒村的,想要安生過日子,哪能安生得了啊?”
荀日照聞言一愣,一時竟無言以對,沉默許久之後,終是僅餘一聲歎息。